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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许平君不怎么敢看他们,眼睛只能落在孟珏的方向。幸亏孟珏的侍从也如他一般,个个气度出众,女子若大家小姐,男子像诗书之家的公子。

  刘病已笑望着已经再无一个活人的宅院:“这场大雨,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孟珏对刘病已赞道:“快意恩仇,王法若闲,杀人事了去,深藏身与名,难怪司马迁会特意为刺客和游侠列传。”

  马车已到,二月挑起了帘子,请他们上车。

  上了车,孟珏笑向许平君说:“我给你把一下脉。”

  许平君脸红起来:“孟大哥知道了?”

  孟珏笑着点头:“猜到你的心思,知道你肯定想自己亲口告诉他,所以还替你特意瞒着他。”

  刘病已笑问:“你们两个说的什么谜语?”

  许平君低着头把手伸给孟珏,孟珏诊完后,笑说:“没什么,虽然淋了点雨,受了些惊,但你身体往日很好,回去配几副药,好好调理一下就行,不过以后可不能再淋雨了,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幸运。”

  许平君犹有余惊地点头,“你们如何找到我们的?”

  刘病已回道:“要多谢云歌的胡椒子。胡椒是西域特产,一般百姓见都没见过,除了云歌,还能有谁会把这么贵重的调料四处乱扔?虽然我们发现得晚了,但毕竟给了我提示。”

  云歌现在才悠悠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已经在大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许平君刚想笑着提醒,孟珏却示意她别吭声,抓着云歌的脚笑问:“是这样抓着你吗?”

  云歌身子在抖,声音也在抖:“别抓我,别抓我,我没想杀你,是你要先杀我,我不想杀你的……”

  孟珏本想捉弄一下云歌,此时才发现,云歌真被吓得不轻,不敢再逗她,轻拍着她的脸颊:“云歌,是我。”

  云歌睁开眼睛看到孟珏,害怕的神色渐渐消失,怔了一会,猛然打起孟珏来:“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怎么那么笨?我还以为你很聪明!我杀了三个人……呜呜……我杀了三个人……我还碰了他们的尸体,软软的,还是温的,不是冷的……世上究竟有没有鬼?我以前觉得没有,可我现在很害怕……呜呜……”

  云歌打着打着,俯在孟珏怀里哭起来。

  孟珏轻摇着云歌,在她耳边哄道:“我知道,不怪你,不怪你,这些人命都算在我头上,阎王不会记在你帐上的。”

  许平君不好意思地撇过了头,刘病已挑起帘子一角,把视线移向了窗外。

  云歌把第一次杀人后的恐惧全部哭出来后,渐渐冷静下来。等发现马车里还有别人时,立即闹了个大红脸,用力掐了下孟珏,瞪着他,怨怪他没有提醒自己。

  孟珏笑抽了口冷气,拽住云歌的手,不让她再乱动。

  云歌笑瞟了眼刘病已,看向许平君,许平君笑摇摇头。

  云歌一面看着刘病已,一面笑得十分鬼祟,刘病已揉了揉眉头:“你们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歌敛了嘻笑,凶巴巴地问:“我和许姐姐究竟是因为你们哪一个遭了无妄之灾?”

  刘病已随手帮许平君整了下她身后有些歪斜的靠垫,胳膊交握在胸前,懒洋洋地侧躺到许平君身旁,笑着说:“没我的事,问我们的孟大公子吧!”

  孟珏先向许平君行了一礼赔罪,又向刘病已行了一礼赔罪,“燕王狗入穷巷,想用你们两人要挟我帮他刺杀霍光。”

  云歌不解地问:“那抓我不就行了,干吗还要抓许姐姐?”

  孟珏早已猜到原因。燕王曾看到过他和许平君在一起,而自己当时因为几分私心,故意混淆了燕王的视线,没有料到云歌后来会自己跑到燕王面前去。虽然许平君已经嫁了他人,但燕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就把云歌和许平君都抓了起来。

  孟珏虽心中明白,口上却只能说:“大概你们两个恰好在一起,怕走漏消息,就索性两个人都抓了。”

  云歌问:“刺杀霍光还不如刺杀燕王,燕王已经无足轻重,霍光却是只手可遮天,你们怎么办了?”

  孟珏和刘病已相视一眼,孟珏说:“我和病已商量后,就直接去见了霍光,将燕王想借我之力刺杀他的事情告诉了霍光,我配合霍大人尽力让燕王早日放弃顽抗,病已则全力查出你们的所在。下午接到飞鸽传书,燕王已经畏罪自尽了。”

  孟珏轻描淡写地就把一个藩王的死交待了过去。

  “啊?”云歌十分震惊:“燕王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他更像即使自己死,也一定拼一个鱼死网破的人。敌人死一个,他平了,敌人死两个,他赚了。何况皇上不是没有赐死他吗?他自尽什么?要不甘心,就索性开始打,要想苟活,就认个罪,然后继续好吃好喝地活着。”

  孟珏和刘病已视线交错而过,孟珏笑着说:“皇上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燕王大概因为做皇帝的梦破了,一时想不通就自尽了。云歌,你想这么多做什么?他死他生,和你都没有关系。”

  云歌哼了一声:“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我今晚怎么……”说着又难受起来。孟珏握住了她的手:“都过去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云歌朝孟珏强笑了笑:“我没有怪你。”

  孟珏淡淡笑着,眼睛里却几分心疼:“我怪我自己。”

  许平君咳嗽了几声:“我胳膊上已经全是鸡皮疙瘩了。”

  云歌立即红了脸,闭上眼睛装睡:“我困了,先睡一会。”

  虽然吃了孟珏配置的安神药,可云歌一时间仍然难以挥去第一次杀人的阴影,晚上,常常被噩梦惊醒。

  孟珏和云歌都是不管世俗的人,见云歌如此,孟珏索性夜夜过来陪着云歌。

  两人隔帘而睡。虽一时间不能让云歌不再做噩梦,但至少云歌做噩梦时,有人把她从噩梦中叫醒,把她的害怕赶走。

  刘病已知道许平君怀孕的消息后,又是悲又是喜,面上却把悲都掩藏了起来,只流露出对新生命的期待。

  买了木头,在院子中给婴儿做摇篮,还打算再做一个小木马。

  他不许许平君再操劳,把家里的活都揽了过去,做饭有云歌负责,洗碗、洗衣、打水、酿酒就成了他的事情。

  许平君唠叨:“让别人看见你一个大男人给妻子洗衣服该笑话你了。”

  刘病已笑着说:“是不是大丈夫和洗不洗衣服没有关系,再说,怎么疼妻子是我的事情,和别人何关?”

  许平君心里透着难言的甜,常常是刘病已在院子中做摇篮,她就在一旁给婴儿做着衣服。

  阳光透过树荫洒进院子,清丽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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