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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耶律重元闻言皱了皱眉,望了萧朴一眼道:“到底怎么回事?”他刚听到侍卫禀报说有人挟持了兴平公主在萧府附近与萧朴的亲兵打斗,是以急忙赶来看看,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打起来的。

  萧朴望了眼躺在地下正在被救治的萧铎剌,脸色灰白,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闷声道:“这女子是小儿的逃妾,我只不过是想将她捉回,谁知她勾结了宋国几个武功高强的奸细——”

  逃妾?耶律重元将目光移回了安心的面上,见只是一个样貌堪堪清秀的女子罢了,虽然双眸清澈灵动与众有些个不同,但萧朴是个老狐狸了,怎会为了这个女子大动干戈?他的话一定是不尽不实,难道这女子还有什么大来历不成?

  “他胡说!谁是那头种马的逃妾?明明是他们将我从大宋掳劫而来的!”安心不满道。

  种马?耶律重元瞧瞧躺在地上的萧铎剌,强忍住想要暴笑的冲动。这个萧铎剌虽然一向嚣张跋扈却也从没听人说过他对女色特别有兴趣,这回怎会特意将这女子掳到辽国来?念及至此,心下又多了一重疑惑。

  “你到底放不放人!”安心急道,现下除了她,众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秀珠母子的伤更重些,一定要赶着治疗一下,否则即使伤口不至致命,也会因流血过多而死亡。

  耶律重元望了望地上满满一片尸首,还有流淌得到处都是的鲜血,皱眉道:“你们杀了我大辽如此多的人,就这么轻易想要走了?”

  丫丫滴,说了这么半天还是不想放人?安心感觉自己白费口舌了,一怒之下,从怀里摸出瓶丸药,递分给每人几颗,沉声道:“吃下去!”那都是些活血镇痛的药物,多多少少总有点用场。说完抬起头望着耶律重元道:“说那么半天屁话还不是要打?你们辽国人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说完不屑再多瞧那耶律重元一眼,向着萧朴道:“继续打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我们现下已经赚了这许多,倒要看你们辽国到底有多少人可以来赔!”

  萧朴现下已从激怒中渐渐回复了冷静,知道即使杀了这些人,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好了,更何况耶律重元没有下令,他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当下只是一脸沉郁地闷口不言。

  耶律重元听了安心这一番话倒也不生气,再次深深瞧了安心几眼,沉着声挥了挥手道:“放他们走!”说着又道:“不过你们必须承诺出了上京城之后要将兴平公主放回来,否则我定要点兵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出了辽国边境再放回来!”安心一愣之后开始讨价还价。笑话,只为了出这上京城?万一放了兴平公主后耶律重元立刻调动兵马杀过来又怎么办?若是到了大宋境内就安全多了,起码有“檀渊之盟”的协定在,辽国不能派兵进入白沟河界外的宋国边境。安心对这种历史大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若是你们不守约定又怎样?”萧朴不满道:“难道那时候还能去宋国追你们回来么?”

  “咦?辽主又不傻,兴平公主怎能与整个辽国相比?若是我们不放她回来,岂不是正好给了你们向宋国开战的借口么?”安心转了转眼又道:“也正好给了夏国与你们联盟攻宋的借口!”兴平公主与夏国公李元昊的关系,安心早都瞧在了眼里,知道李元昊并不在乎兴平公主,若是能以她的性命来换取夏国的利益,他是再高兴也没有了。

  萧朴哑口无言。耶律重元轻笑了笑,以目前辽国的形式来看,想要侵宋,还不知要等多久呢,只是他相信安心这伙人是不会用两国的命运来赌这一把的。何况他们看起来也不是如此蠢笨的人。的确,辽国也许独自灭不了宋国,但若是与夏国联盟,结果却又不同了。于是沉声道:“好!”

  安心笑了笑道:“如此就多谢多谢了!”说着,一脸欣喜地望着卓然——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了!

  出了上京城,终于不用看到那么多讨厌的契丹脸孔在眼前晃来晃去了,安心口不能停地在那里与卓然他们互道着别来。辽国真的是太冷了呢,城外更冷。她现在身上披着卓然不知从哪弄来的貂皮裘袍,一边打着颤一边在那里笑着打趣卓然道:“难得看你换下了破破烂烂的乞丐装,一件好好的织锦袍子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卓然苦笑着低头望了望那件沾满了血迹外加安心鼻涕眼泪变得比丐帮装束还要脏污难看的衣衫道:“这里边也少不了你的功劳。不过,也只能在这里穿穿罢了,赵……皇上已经在四月间下旨禁民间织锦绣为服了。”

  安心皱了皱鼻子道:“丫丫滴!他又想搞什么鬼?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让不让人活了!”

  卓然坦言道:“不知道——”

  兴平公主此时早已被解了穴道,伤口处上了药,正与安心、秀珠一同坐在一辆马车内,卓然等丐帮众人骑在马上团团围在车旁。驾车的,竟是大傻,别看他脑子不好使,但只要给他指明了方向,居然将车赶得有模有样,面对众人的夸赞,还时不时回来头来裂嘴憨笑。

  安心望着秀珠,不好意思道:“这次连累到你了,害你要带着儿子跟着我们背井离乡。”

  秀珠慈和一笑道:“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在辽国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了。早都想看看我丈夫的故乡是什么模样,这次倒可巧有了这个机会。”她与安心一起侍了一段时间后,汉话越来越流利了。

  兴平公主坐在一旁听着众人在那里对答,沉默不语,两眼望着车外,眼神里沉寂寂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心对着她笑笑道:“你脖子上的伤没什么关系的,我配了生肌的药,到时每天早晚抹一次,不会留下疤痕的。”其实这药,安心是为了自己配的。她穿越回来的时候,被白虎抓咬得肩头后背到处是伤,结了疤后,留下颜色或深或浅的疤痕。虽然自己看不到,但摸到的时候也感觉心里很不舒服。所以配了药想要除去这些疤痕。女人,总也还是爱美的。

  兴平公主转过头来瞧了瞧安心,温和地笑了笑道:“我真羡慕你啊!”

  “羡慕我?”安心笑了笑道:“为何要羡慕我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也总会遇到不同的坎坷和磨难。关键是自己能不能坚持走下去了。我也遇到过许多伤心和遗憾的事情。”安心叹口气,又想起了自己的双亲,对她其实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她,她们,在这个年代都是作为男人身边可有可无的摆设。不光是男人如是想,就连她们自己也默认这种低贱的地位,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天经地义,若是不遵守便是可耻而可悲的,她们不是不敢去追求与把握自己的人生,而是连想都没有想过。她们不知道人类社会一开始,是母系氏族,所生子女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也许告诉她们,也是不会相信的吧,甚至有可能惊叫“可怕”。安心无力去对抗那不知存不存在的命运,但起码她可以在倒下去后再次爬起来,而不是永远颓靡不振。

  兴平公主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略显苍白的嘴唇与肤色,骨骼纤弱,双眸却黑漆晶亮如一泓深泉。她瞧不出这样的女子为什么能够坚强不屈。她又偷眼瞧了瞧卓然,心里暗叹——也许各人有各人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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