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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二


  季颖不拘小节地坐在路边的地上,无奈地看着那帮争抢流水面的少年。路上不幸遇见谦也的下场,便是千岁捂着钱包大叫“不要”也改变不了的宴席。想当然晚餐质量在某些人的唉声叹气中,从丰富的烤肉变成了悲惨的流水面。金太郎的不满终也在姗姗来迟的白石的笑容中,化为了乌有。

  结果,她还是不知道千岁究竟要带她去哪儿。季颖实在无言,这就是传说中的青春期吗?那还真是非常撼动,到哪儿都吵耳的要命,仿佛一刻都安静不得。但是,却不是不开心的。

  目光扫光他们灿烂的笑颜,季颖默默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迎上了信步走来的幸村:“不继续玩?”

  “刚出院,又坐了那么久的车,体力有点跟不上。”幸村将手中的小碗递给她,同样不拘小节的席地而做,就在她的身边。

  “你要注意身体,离全国大赛没多少时间了吧?”

  “放心,我会注意的。”

  “我相信你,你比我有能力多了。”季颖想起自己混乱的房间,不由头大。

  “我可以帮忙。”幸村猜也知道她在头疼什么,不由好笑,她和仁王在这方面的默契还真是高到极至,连表情都一个模样,“四天宝寺还没有放假吗?”

  “早放了,不过因为是国三,所以有补习。”

  “什么时候结束?”

  “明天。”

  “那么,你会回去吗?”

  “很单刀直入哦,美人,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含蓄。”

  “呵呵,我又不是小姑娘,何况都这么熟了,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那倒是。不过呢,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去。”季颖伸了个懒腰,直挺挺地往身后一倒,躺在草坪上仰面望天。

  “是因为不二君?”

  “多多少少吧。”季颖叹气,其实他们都知道,不仅仅只是多多少少。

  唉——为什么做人这么麻烦呢?她有时候倒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懂。

  今夜的星空如此灿烂,将整片黑布点缀得仿佛一块发亮的外袍。她突然想起自己曾戏言三大美色,将不二定位成星,那巴眨时的狡黠,无时不去的温柔,简直像到了骨子里。

  可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这温柔。转来四天宝寺后,他们便没再联系。她确实有在躲,他却真的没在追。大难未来,他们已各自纷飞。

  其间她见过他两次。一次是被菊丸拖去爬山,他亦同行,多出来的人其实是她。他看出了她的尴尬,也知道她不愿和手冢齐步,一向温柔的他选择了体贴地走到她的身边。他们并没有多聊,他问了些她生活上的事,然后习惯性地叮嘱她照顾自己。而她,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每每看到空荡的手腕,她就好像失去了言语的力量。

  另一次是关东决赛那天,幸村手术的日子。她有去到现场,可是并没有留下看比赛,只是远远地守望,等着立海的人出场。她看到他如动画般受了伤,她没有前去,只是托妹妹带了些早就备好的药给他。她知道他也看到了她,一直目送着她尾随立海的人离开。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变成了这样?五指张开,却遮挡不住视线,她能看的见幸村的紫发,点点渲着她的视线,却盖不去那片深深的蓝。

  天空,如此宽广。不知不觉,已是盛夏。

  她和他,也终会有一天,成为两条平行线吗?

  “美人,我是不是留不住人?”

  “我会在你的身边,哪怕你觉得烦,我也不会离开。”幸村用手蒙上她的眼睛,声音很沉,像隔着一个时空般,郑重地敲在她的耳里,“我承诺。”

  他承诺,绝不会放开她,哪怕需要用尽生命的气力。

  她救了他,且不只一次。他的命,是属于她的,哪怕她不想要。

  幸村感觉着她的睫毛,在自己的手心扑扇,有点痒痒的感觉,一直麻到了心里。于是嘴角,不由向上。她,现在在他的身边。

  曾几何时,这个让人无奈的女孩,已变得如此重要?幸村真的不知道,不远处嬉戏的那些四天宝寺的球员,吵闹得好像自己的队友,他们依然像过去一样,憩息在那些他最重要的人的附近。

  可是,他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有些事发生了,就无法改变。想当日,若不是她机智唤来了柳生,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平平安安地看星星;若不是她吸引了那人的注意力,他可能已经被废了手吧。

  谁能想到,那次的主谋,会是水无月千寻——他的表哥,水无月家未来的当家。他的亲生母亲抛弃了他,去照顾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可是结果呢?只不过因为自己的名声高过了他,只不过因为有些无聊的人碎嘴说他不如自己,他就得遭受无妄之灾。

  幸村苦笑地仰脸,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那件事只要想起,就会心如火燎得痛。想来自己从小就不招表哥的待见,第一次私下聚会时,因为舅舅的惊为天人,因为他初展的网球才话,就被嫉恨的眼神相盯。

  舅舅是个严于律己的人,他知道千寻表哥的自尊一直因为他,而不断地受着打击,定是不痛快的。但是,这予他何干?他不可能因为他人的自尊,故意表现得很差。他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他有自己想走的路,他并不是为了表哥而活的。

  可惜太过受宠的孩子,永远不知道得到的艰难,只会用不准,不可以,而不会用自己的努力去填补,更何况有些天姿,补也补不足。他不知道失去妈妈,有多少因素是表哥的煽动,一则表哥早年逝母,因为舅舅而盲目崇拜,二则只要能让他不开心,表哥怕是什么都会做。

  对于这些,他也早已不在意了。反正没有妈妈的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他已经得到了很多,懂得如何去看淡那些失去。妈妈若不想走,谁也无法动摇,选择坐上那辆车的人,是妈妈自己。他没有气力,去憎恨自己的母亲,所以选择忘记,选择想前看。

  这样的豁达并非天有,他用很长的时间,去想明白,去逼迫自己明白。那时候疼痛的心,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只是被关进了记忆的匣,藏进了内心深处。

  他会对她另眼相看,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日走进死胡同的自己。他只要看着她就会想起当初的疼痛,可是他却发现她的疼痛比他更深,比他更持久,想掀不去的黑幕,层层叠叠。

  如果说,他失去的是属于他的幸福。那么,她失去的,就是让自己幸福的能力。

  他,同情她。他希望她能好起来,这样会让他觉得:过去真的已经画下了一个句号。即使还会疼痛,也只是个风化了的疤痕。

  然相处越久,就越会发现她的坚强,她的固执,比他更骄傲的执着。她明明连自己都不在意,却还是不肯放弃仅有的希望,即使一次次地被打落地底,都没能最终的绝望。他们给她的温情,她看得到,可是感受不到。她不甘心,所以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要努力。

  他几乎都看不下她的逞强,但他知道这个已没有了眼泪的女孩,只能用笑容维持着仅有的尊严。他,不忍心戳破。

  她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连问都不想问。他希望她也能这样的忘记,可是她却太过勇敢地面对,连天王寺的离去,都进入了她的计划。她总是把自己放在旁观的位置上,给予他们及时的温暖,却不敢要回半点。

  她害怕着得到,将仅有的紧紧攥在手中。可最后,为了朋友的幸福,她还是痛快地选择了牺牲自己。是因为伟大吗?这个世界可以伟大的人很多,她偏是不屑做的那一个。

  她自己都不知道理由之前,已经跟着感觉做了。他想,这是因为,她还是懂得爱。只是这样的爱,太过沉重,伤痕累累。其过程的艰难,在她身边的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隐忍,她的害怕,她的孤寂,她的不甘,几乎将她的人湮没。可是,她还是放手了……她,太知道自己的位置,太清楚自己的存在。其实人与人相处,谁不会给谁带去麻烦?或多或少的问题而已。

  可是失去得太多,她便变得不懂。他,也说不出口。在她身边的他,和不在没有区别。他很希望自己也能和夜神哥或弦一郎那样,被陷入困境的她依赖。在那段走不来的日子里,是他们给了他勇气和力量,是小小的网球给了他寄托,是病倒的父亲,给了他责任感。

  忘不了神奈川浩瀚的海,汹涌的波浪,如恶虎般扑向那时还很瘦小的他。他很害怕,却摆脱不了。他像中了毒般一次次地去享受这被吞噬的恐惧,仿佛真的有一天,可以就这样的消失。他可以不用再痛苦,不用再烦恼,不用再迷茫。

  他爱上了在雨天前,漫步沙滩,独自一人,谁都不说。他想他终有一天,会这样的消失,在那片只有他踏足的秘密基地。他总是聆听着风的声音,然后忘记自己的存在。很多次,很多次,在同学讪笑着他没有妈妈以后,在老师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后,在偶尔想去看妹妹却被管家放狗咬伤之后,再在这里看海时,他总会在无知觉中,走到了海的深处。

  如果可以死去,是不是就能不用烦恼?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了一切?那时还很年幼的自己,曾无数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可是,每每当他这么觉得的时候,一回头,就会发现被责打得伤痕满身,仍坚持要来的夜神哥温暖的笑靥,还有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却总会适时地摊开掌心,露出自己偷藏的点心的弦一郎。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笑了。

  小颖,什么时候,你也能够有这样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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