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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季颖踱着脚步，慢慢走向门口。那里站着她所熟悉的人，单薄，却耀眼，站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一眼望见。

　　“好久不见了，不二。”她的脸上，是有些疲惫的淡笑。

　　面对不二时，她不需要逞强，因为用应酬的笑来对付天才，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她现在其实并不想见他。心情虽不如想像中的波动起伏，却也未必沉淀。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自然无法组织语言来解释。

　　苦笑，是她惟一能做的，在看到那双预料中的美丽蓝眸时：“不二，我会怕哦~”

　　换作平时，不二定会回以优雅的笑容，在无声中将人击毙。心情好时，还会稍加几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调侃，让人恼得哇哇乱叫，自己却笑得风平浪静。可此时，他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安静地让一向信心慢慢的季颖也有些不安。

　　她伸手触拉下自己刘海，放在眼前认真地看，闪闪的手链绕着她纤瘦的手腕轻轻环跳了几圈：“很难看吗？不会吧……我还满喜欢的也。”

　　“不，不是。”不二认真地审视着她的脸，她的发，她的手……

　　突然地，他嘴角一拉，勾起了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笑容。那张美丽的脸庞半隐在夕阳的晖色中，横起一片金红，带着黑色的阴影交错着他原本的白皙，英俊得让人无法不心跳加速。逢魔一刻。

　　季颖迅速别看眼，心里却泛起了圈圈涟漪：这黑肚子的熊心情好像还不错，亏她刚才还那么担心！眉毛一挑，脸上郁色尽褪：“难得哦，你居然什么都不问吗？”

　　“因为没那个必要，你自己会说的。”他自信的让季颖想挥拳，可最终只是瘪了瘪嘴，没有吭声。别扭的一歪脑袋，却没像过去那样甩起长长的发，瞬间覆盖住他人全部的视线。只有迷蒙和错乱，将整个世界涂满。

　　现在，已没有任何的黑，可以隐藏住她倔强的小脸。不二嘴角的弧度不大，温柔得让人心醉，他把手伸到她的身前，在她视线可以触及的地方：“陪我去个地方吧。”

　　“我饿，你请吃饭？”季颖斜过眼，嘴角却有几分淡不可见的自嘲：在这种时候，她居然还会觉得好饿，饥肠辘辘得仿佛可以吃下一头大象。究竟是下午的比赛太激烈，还是她真的已没有过去那么在乎了？

　　曾经的不眠不食，现在看起来真像个笑话。季颖默然地任由不二温热的手坚定地包住她的冰冷，跟在他的身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她不需要思考也不必看路，视线满满的都是他奶褐色的发，被夕阳染得像着了火。一直以为冰蓝色的不二是柔软的水，现在才觉得他是温润的火，只会在特定的对象身上燃烧。正如此刻他烫人的手，如此坚定而有力，她根本无法也无力挣脱。

　　他，要带她到哪儿去？在这个哪里都不是家的世界，她又要跟着他到什么地方？

　　长路漫漫，时间游移。

　　红日渐陨，天色由浅入深。暮色慢慢变深，徐徐变暗。

　　不二始终紧紧地握着季颖的手，用不快不慢的速度，步足在那条常常可以遇见海堂的河堤。

　　夕阳半遮面，河岸红如血。

　　水面上粼粼的光，映着两个纤瘦的人影。微凉的晚风时起时落，却终是不散。

　　他在前，她在后，中间只有半步不到的距离。时间那东西，不知不觉中，竟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季颖总觉得这样的场面似曾相识，仿佛就在不久之前。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走在前，他步在后，夹着一步半的距离。同样没人说话的安静，然她的脸上，却只有迷茫，心里乱乱的，惟独没有他。

　　她不知道当时跟着自己的他，心情究竟怎样。她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想认真地看一看他脸上的表情：是开心或是烦闷？是厌恶或者欣喜？是平静还是尴尬？

　　“冷吗？”不二突然停下脚步，转头问到，面上的表情是淡淡的满足，深邃的蓝，温柔得可以侵蚀人心。

　　季颖轻轻摇了摇头，嘴边没有笑容。她想自己根本已没了知觉，面对这样一张面容，呼吸竟是如此艰涩。突然间有了些懂得，懂得元元为什么那样希望再看一次她曾对妈妈绽放的笑容。那或许就是和他现在的表情相似的美丽，浅淡，却绚烂。

　　何曾有人，对她至此？可是，她又能回报什么，或是给予什么？她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能不能，不要这么傻？如果她已沉沦到无药可救，又何必再拖累他人？

　　“不二，你到底……”话还未出口，她已被硬套上她脑袋的毛衣封住了口，上面熟悉的淡淡果味，不知为何，竟让她眼睛一酸：他这样又是何苦？

　　“别说。”轻轻地捂住她的嘴，似是知道她的话自己定不会喜欢，不二温柔地搓着她的颊，那冰凉而柔滑的触感像根根短刺，直插入心。寒意，满身。

　　“我还有人权不？饿了还不准发言么？”因为被他的手包着，季颖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只能不爽地瞪眼，然后巧妙地转移话题，“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马上就到了。”不二笑，低头看了看表，见时针指向正六，便欣喜地拽着季颖走上了主路，扣在墙角的死角处。

　　这是干吗？季颖的嘴角微抽，青学的人自己有跟踪癖不够，还要拖上路人ABCD演习偷窥么？

　　正欲发作，却见一个脸上带疤的男孩背着网球袋向他们呆的角落走了过来，身边的不二无比镇定地往前微微一垮，然后很技巧地一撇头，不偏不倚地对上了那男孩的眼睛。

　　沉默，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他已扯出了习惯的笑容：“裕太？”

　　“大哥？”裕太显然十分惊讶，为这个在他转弯前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呵呵，裕太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是要回家啊！倒是大哥，你在这里做什么？”裕太没好气地看着自己的哥哥。人吓人，吓死人，知道不？

　　“啊，那真是巧啊。”不二的声音里小有些惊喜。

　　巧个P！明明就是伏击！季颖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头上一片黑线，她没话了！

　　“这位是？”裕太转过脸仔细看着嘴角抽搐的季颖，“嗯，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家伙也太敏锐了吧？他不是单纯系的么……他问得太直接，让季颖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间，脑子却快速地转着，思考着圆谎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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