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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为什么不多说一会儿?”

  “我只是不习惯让人等。”也没习惯让人听自己电话,季颖挑了挑眉,还是给这个其实离“熟”的距离颇远的男生留了点面子。唉,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善良了……

  “你们在交往吗?”目光里含着隐隐动动的情绪。

  “没有,你在意?”看不出这家伙还很八卦。

  “那倒不是,只是水水会比较在意。”

  “水无月沐?”关那个骄傲的学生会长什么事?

  “呵呵,她一直单恋不二周助,所以那天看到你们在一起时,才会控制不住自己。”夜神笑笑,显然对她今天第一次露出的惊讶表情很是满意,“原谅她吧,不管多倔强,装得多成熟,她总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加上本身就比较冲动,又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会做出那么失礼的事。她有反省,只是还有些不懂。”

  夜神看着季颖的表情,忍不住轻轻地笑出声。说来也许很老套,但有些东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岁月去沥清。他相信水无月沐可以,因为她从来勇敢,而且豁达。

  “她对不二有……特殊感情?”这可真是轰动了!不是季颖大惊小怪,而是那种感觉上就很公主的女生,理念上根本不会委屈自己。单恋的苦涩,她从小俊那里知之甚深,骄傲的她能承担得起?何况那天不二的表现摆明了就不认识她。

  “嗯, 小学的时候,看了他的一场比赛就陷进去了。她在感情方面惊人的敏感。”夜神对此也小受打击,“论实力论名气,不二周助都远不如精市和弦一郎。可偏偏这妮子却因为网球而对别人一见钟情。”

  “名气我就不发表意见,我不太关心那些。不过说到实力,话可别放得太满了。不二可是连手冢那家伙,都名说没有把握的人恩。”季颖的脸上有少见的认真。不知为什么,她就见不得别人说不二差,而且她也坚信,不二若愿意从一开始就拼尽全力,那现在站在顶峰的人里,定少不了他。”

  “青学的手冢?这……可真是大新闻。”夜神表情一怔,有些被她的确信动摇了,“说起来,你和精市打过了吗?”

  “怎么可能?我又不会打网球。”见夜神一脸不信,季颖也很无奈,估计真田回去说了他们比赛的事,“我只是比较擅长动歪脑筋而已。不过,现在确实有点学的欲望。上个星期,我每天都会陪幸村做加练。不过一般都是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这么重要的时期,我不敢糟蹋他的时间。”

  “那么,你应该知道精市的球风了吧?”他的加练从来滴水不漏。

  “这个就惭愧了,我对网球了解不多,平时也看不出什么。”人都是有好奇的,虽然她比一般人少点,但多少也会在意“最强”的网球到底是什么境界。季颖耸了耸肩,“那种打球方式……仔细看确实满奇怪的。他越是自信,我就越觉得心慌,好像被什么东西赌住呼吸一样。可能是他的气势太强了吧,毕竟他是‘神之子’嘛。”

  “呵呵,神子么?神的弃子才是。”夜神的眼睛里带着清晰的伤痛,这女孩虽然敏感,却下意识地在排斥着负面的东西,“他不和你打,不是因为忙,而是在意你,不想毁掉你。因为精市的网球很可怕,很黑暗,很痛苦。他的网球可以让人失去五感,就好像掉进了无边深渊,满目漆黑,没有希望,没有光芒。那种找不到出口,却又不知何时才会结束解脱的恐惧,像要掐段脖子般地……令人窒息。”

  季颖睁大了眼睛,丧失五感?那不就等于把人的眼耳口鼻都给切了么?对谁都更在意网球的幸村,为什么会……

  “幸村的网球成自他最痛苦的日子里。”夜神痛苦地闭上眼眸,那段往事想起就让他痛不欲生,比起自己受的委屈,比自己受得痛苦,他更无法面对的,是那时幸村迷茫的脸,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疼痛,“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精市的母亲再次回来带走他妹妹时的场景。那女人真狠,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对当时的精市来说,都太残忍了……”

  他怎么可能忘得了她连一眼都没有看过幸村父子,尽管叔叔病倒在床,昏迷不醒,尽管幸村站在门口,巴巴地看着自己最爱的妈妈。她却带着无情的嘴脸,拽着小夕雾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幸村轻轻叫了一声妈妈。她没有理,肩膀稍微僵了一僵,脚步连半下都没有停。小小的他眼睛当下一红,走上去拉住她的衣服,呜咽着说:“妈妈,妈妈,不要带走妹妹。”

  然而,他的母亲却狠狠地挥开了他被父亲熬药而烫得伤痕累累的小手,只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不能让我的女儿跟着你们幸村家的男人吃苦”,便看都不看他一眼地扬长而去。

  那是夜神第一次看到幸村的脆弱,他从小开朗又一向坚强,面对任何困难都很有决心从不退缩更不会哭泣。可是那天,他却哭了。泪,如泉涌。他看着敞开的门,看着空无一物的马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落。

  夜神真的怕了,尤其是看到他把自己的唇咬得血肉模糊的时候,可是他却没有移动的力气。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法抑制幸村的痛苦,再美的言语,也只能是伤害而已。

  幸福,原来虚伪得如此梦幻。生活,也不过是无数的无奈堆积成的强笑。

  “幸村家的男人?她根本不知道这句话下得有多重。”夜神的口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恨意,和刚才在厅堂里的不羁的风格不谋而合。

  “他熬过来了?”说实话,季颖无法相信。毕竟那时候,幸村才十岁不到,从小被宠爱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熬?当然,也必须。过不来也得挺下去,不然就只能去死,他不是这样懦弱的男人,但是……精市曾消失过整整三天。”他永远也无法原谅给那个女人,因为她带给幸村的伤害,是无法形容的黑色深渊。她,毁了他,“我很害怕,不吃饭不上课地到处去找,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在一个偏僻的球场发现了浑身是伤的他。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球拍断了三支,而且,全是他妈妈买给他的。”

  “我当时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又气又怕,看着他空的眼睛就控制不住情绪。我想到没想就给了他一巴掌,劈里啪啦地狠狠训斥,骂他不像样,骂他不坚强,骂他就这么无情地丢下自己的父亲到处乱跑。认识他那么久,我从来都没舍得骂过他,也不曾有机会骂他,我甚至不知道我可以说那么多刻薄的话……

  我以为他会扑过来打我,其实我希望他能狠狠地揍过,再不然像过去那样拿着球拍和我分个胜负也好,但他没有。他像丢了所有快乐和骄傲似的,捂着脸就跪坐在地上。他说: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错了,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软弱了……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敢睡觉,我一睡下去,就看到无数的黑影,我一直在悬崖的附近,我找不到路了……哥哥,对不起……”

  一滴泪水从夜神的闭紧的眼里落下,透明地,在阳光中泛着点点的光,很明亮,很刺眼……

  季颖的眼睛有点疼,恍惚间有种错觉,觉得那好像是幸村的眼泪,他的彷徨无助,他的爱恨痴念……

  如果注定会这样彻底地失去,那么最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恋地这样深?

  第九章 流转心间的血色 八

  “语言的力量很薄弱,我虽然心疼,但相信他的年纪还小,憎恨不会很深。就像,我自己一样。”

  夜神的脸上的自嘲和苦楚,季颖很是明白。因为人类都很愚蠢,总会不由自主就把别人的情况往自己身上套,然后靠着无聊的想像,去判断谁是谁非。当认为从表面或者具体情况上看起来没比谁更惨,就认为他应该也必须得笑着看开。不然,就是庸人自扰,就是自作自受,就是活该,更是不如去死。

  殊不知,死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死去的人,永远都不知道活着的人的痛苦,而知道活着的人的痛苦,所以便不能这样去死。苦着脸活着,对在意自己的人来说,至少是一个希望。哪怕变成了植物人,至爱他的人也不会愿意让他去死。

  当然,她是例外,不然也就不至于别无选择地留在这里。那个世界,除了元元,早已没有了她在意的人。当初她没有死,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一旦死了,元元便一生都无法再信任他人。她,无从选择,必须活着。然而,她也庆幸自己能够活着,才能到这个世界,认识那些闪耀的王子,感受不同的生命。然后明白,原来,失去后,我们还可以再拥有。原来,就算再灰暗,也可以得到不可奢望的爱,例如……不二的温柔。

  “我是个孬种,所以和精市打过球之后,我再也不想碰网球了。”夜神看着自己的手指,还微微地颤抖着,他实在无法忘记那时候的感觉,不管过去多久,都无法抑制住回想时的恐惧,“我是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幸村,早就掉进了那样的黑洞里,根本爬不出来。我第一次切身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他从小……就很执着。父母勇敢追求真爱的事,一直是他的骄傲,最大的……骄傲。他的世界在母亲走的那天,其实就已经彻底地,崩塌了。”

  她,知道。其实,一直都知道。

  她早就猜到了真相。他的心从没有真正的放在她的身上。而她,并不介意。因为这样的感情,不需要负担,也并不沉重。他不是个变态地拥有强占欲的人,他只是……在很想忘记的时候,忍不住回忆。她甚至不在意做替身,那个让他想要隔着她窥视的,另一个身影。

  只是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自己从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即使在很多年后,季颖也常常还会这样假想。在望着天空到头晕的那一刻,在黑夜深深寂寞无尽的时候,更在那些……想念他的日子里。

  可是现在的她,根本不懂也不知道,她甚至之于这些,毫不震惊。她沉默地连夜神紫臣好不惊讶:“你,一点也不惊讶吗?”

  季颖摇了摇头,平静中带着些许无奈:“童话,都是很快就结束的。”

  不管是幸村的父母,夜神的自欺欺人,还是……一些所谓的美好。

  童话终会结束。童话里没有白头偕老,只有片刻欢欣。然后,在最快乐最幸福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念叨着从此、以后和永远的是他人强加其上的梦,而不是既定的结局。

  当罗密欧立于窗台之下,对朱丽叶恳切求爱的时候,命运就替他决定了永远地躺在黑土之下的结局。然后连名字,都成为不配再把家人提起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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