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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你就不要谦虚了。说句实话,你和他之间,我不懂。”夜神笑了笑,苦涩中带着深深的自嘲,“但无妨,你是第一个让精市这样对待的人。我觉得值,因为你对水水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动。你是真正懂他的人,或许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懂。”

  “我,可不觉得你很高兴。”

  “怎么会,我当然为他高兴。只不过,我更为他恐惧。”不该明白,不该懂得,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她究竟是怎样把那个面具比谁都坚固的他,知之得如刻骨?

  季颖笑而不语,一种百味参杂的痛,弥漫在舌尖,静静流淌。她斜过脸看了眼不动声色的迹部,然后低头把玩着手中银白的杯子:“你们,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再坚强,再勇敢,再了不起,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家伙而已。”

  沉默无声。

  夜神的错愕,迹部的不屑,季颖的淡笑,交织成一曲沉默的交响曲。

  它的脉动她不明白,就如同他们的骄傲,她不懂得。但她知道自己的心,也记得在这些短短的日子中,品味出来的那份份难以察觉的,淡淡的迷茫。

  经历过最多失去,于是开始变得敏锐,开始可以去读懂,那些坚毅背后,所必须舍下的,珍贵……

  不要把沉重的桥梁,任性地压到他们还没有长硬的肩上;不要把自己的寄托和根源,自以为是地托付给别人;不要为自己的软弱寻找借口,然后把希望和未来,交给那些尚在迷茫中的人。

  手冢也好,不二也罢,幸村迹部,哪个不是在劫难逃?他们漂亮的战绩,自信而坚定的意志下,又有多少个不为人知的无奈,在那些所谓的信任的目光中,慢慢扭曲了本意。

  如毒侵蚀。又有谁还记得,最初的梦想?最初的快乐?

  第九章 流转心间的血色 三

  “十五岁……吗?”许久之后,夜神才喃喃地低吟出声,他突然转头看向迹部,看得原本就一脸莫名其妙的他有些浮躁,却抢在之前转头对季颖说到,“能否,借一步说话。”

  季颖微微一楞,用少见的直接的目光,对上了夜神的眼睛。他已然略显疲态的神色中,有着固执和坚定,及一丝若有似无的,疼痛。心下,突然有些微凉的感觉,隐约间有种可怕的直觉,直觉如果自己答应,必然会有事发生。然结果到底是好还是坏,她却完全揣测不出。

  尽管混沌一片,却在第一时间里,不由自主地点了头。迹部绝不赞同的眼神直接地扫了过来,像是不相信她的轻易。苦涩地拉起嘴角,季颖想自己还真是被高瞧得厉害,不过在这座宅子里,要受什么伤,怕想来也难。对方是聪明人,真要算她也不会蠢到搭上自己,何况,他还是被幸村信任着的人。

  “没事的。”擦迹部而过时,她简单地丢下一句话,用一贯的肯定口气,没有理由的坚决。

  迹部瞥了她的背影一眼,轻嗤出声,却并没有阻拦地,只是坐在原位,静静品着那杯上等红茶。

  “没想到他会这样重视你。”夜神略有失神地回头看了迹部一眼,那个男孩即使无声地坐着,都给人以最强烈的存在感,忍不住地想要多看一眼。

  “我不知道你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不过请记得,传言,多不符实。”

  “呵呵,这样么?不无道理。”他低低地笑,半晌才摇了摇头,“可我这里得来的信息却有太多真的吓人。原本我也不信,或者该说,无法相信。可现在,却不得不信。”

  “哼。”季颖淡哼了声,看来这家伙的情报源八成来自立海的正选。她真是太小看了这家伙了,没想到他的路子居然这么广,看来八成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然迹部也不至于这么忌惮他。

  夜神不说话,只是比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带路。

  季颖会意地走在前面,慢慢踱向自己这几天常常会溜上一圈的北花园——那奇异地,会在四季都开放的栀子花地。有时候,钱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常常会带来一些想像不到的奇迹。莫怪常言道:浪漫,是建立的金钱上的奢侈。

  她无法否认迹部的父亲为讨好他老婆所建造的这片奇迹,确实浪漫到让人心惊的地步。然,这平时除了园丁根本无人踏足的悲凉,却偏偏证明了所有的炙热,不过都只是片刻的冲动罢了。

  冲动,是人都无法抗拒的情感,就算冷静如她也难保能一直镇定。可冲动过后,又还剩下些什么?如这园子的苍凉?可就算知道,就算清楚,理解得透彻,人也会踏上同样的路,例如她现在的举动。

  她承认自己是个相当无趣的人,少有冲动,又一向防备心重,可这次却偏生输给了自己早以为丢光了的好奇心。会带他出来,她冲动得令自己心惊,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过于无聊的日子,已把她逼得精神不正。

  “就这里了,请随意。”季颖走到位于中心的大树下,平静地坐到了白色躺椅上。

  夜神没有说话,看着她慢慢地替自己倒了杯冰镇的杨梅汁,然后缓缓地将原本搁在扶手上的另一张细羊毛毯盖到了自己的膝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指上的伤,她的动作显得非常迟缓,却煞是沉得住气,不疾不许,不急不躁,举手投足间,别有一番自己的节奏蕴涵其中。

  她,成熟地让人心惊。那种仿若天生的灰暗气息,给夜神紫臣带来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也曾试图抗拒,却发现一向平然的心此刻冷得厉害。在这温暖到让人想伸懒腰的阳春天里,竟会这样直面地感觉到一种心寒发酸的涩然。不由拧眉,想要忆些柳给的资料,可满满的信息竟没有一个是此时可用的。不管怎生努力,结果都只有四个不变的大字——无功而返。

  对于他的沉默,季颖表现得相当随意,她不催不促,当他不存在似的做着自己每日必做的事:将原本放在台子上的那对抱熊娃娃置到自己膝上,然后有条理地慢慢打理着它们被风吹得微乱的毛。

  她似在回忆着什么,表情温润,不带嘲,不带讽,静若宁流,细腻中自有一番风情。夜神见状,有一瞬的滞然。他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从无谓的讥诮,慢慢幻化成了悠然的自得。如果这是做戏,他只能说她太过高明,因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甚至浮上了一抹浅浅的,醉人的,温柔。

  “那是……谁送的?”话一出口,他就顿觉不对,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并不后悔。

  “怎么?很在意?”季颖果然如他所料地抬起了头,她轻挑了挑微粗的眉,嘴边有化不去的淡讽,漂亮的脸上尽是打量和防备。刚才那抹春风如沐,仿佛只是他的错觉罢了。只是那双实在谈不上漂亮的手,依然习惯性地一下,又一下地顺着熊娃娃的毛。

  “呵,不管你信不信,却是有那么一点。”夜神的脸上,终是那抹淡淡的苦味,仿佛已和生命交融,如何,也挥散不开。

  “理由呢?”

  “对你而言,应是不重要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仰起下巴望着天空,“那么,对于精市,你究竟又有几分了解?”

  “这个问题,你不早就听过我的答案了吗?”

  “呵,确实,还是用强烈到无法忘记的方式。”在超市那会,她用最直接最狠冽的方式将答案伴着凉水,直直地甩给了水无月沐,及身在一边的他,“可是你知道么,就算明知道自己的问题蠢得要命,但若你真在意一个人,就根本不会计较那么多。”

  是吗?季颖没有搭话,只是看着那双意外粗糙的手,将拽进掌心的叶片,捏得很紧。她突然想知道,此刻他的心,是不是也如这片树叶,被他自己,压得很紧。

  他说:他不是在为水无月开脱,或者解释什么,只是单纯地从自己的角度出发。

  他说:幸村精市,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声音却很痛,痛到让人觉得,他说的,是一种死亡的极限。

  季颖依然没有答话,没有同意,没有否认,亦没有嘲笑。只是看着他的表情里,含着抹淡淡的忧伤,如风,却似幻。

  “你……”他看着她,是有些惊讶的,然惊讶中更难掩的,却是羞愤,为她当下闭起的眼睑,更为她随后补上的那一句话——“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我同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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