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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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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了？”季颖没回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就算是幸村也一样。 “抱歉，不是故意的。”发现她没穿外套，才拿着衣服跟下楼，却始终找不到插入的机会。 “没什么好抱歉的，这里本来就是公共场合。” “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你以为我不想啊。”季颖咬着下唇，转过脸，她的眼睛很红，却更是干涩，“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哭，我……哭不出来……” 不管多么悲伤，不管陷入怎样的痛苦，她都没办法挤出一滴眼泪来。父母下葬之后，外婆离世之时，她送上的也许就是这一生的泪水。 在幸村意识到什么之前，他已伸手抱住了这个瘦弱的女孩。她的个头其实很小，心比玻璃还脆，但无论经历怎样的伤害，她都咬着牙挺直腰杆站着，睁眼看着自己的失去。她太骄傲，骄傲到连在一边看着的人，心都像被巨石碾过一般疼痛。 “还是不行吗？就算再怎么努力，也留不住想要的东西。”她实在太瘦，所以并起的指间会留有清晰的缝隙，捧不住沙，装不了水，连重视的东西都会一一从她眼前漏去，消失…… 元元如何才能明白，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光懂彼此是不够的。了解一个人很容易，但为寂寞而爱上的爱同样是不正常的。她是依恋幸村的温柔，喜欢和他相处时的平静，那能让她从中感受到家人的温暖和朋友的理解。难道只因为他们彼此不相爱，就要放弃这份难得的温存么？ 她比谁都清楚得到后再失去的感觉，那就好像是从天堂慢慢坠入地狱，连等死的时间都格外漫长。但如果不尝试地放过身边的一切，那么她就真的永远也没有办法再得到。幸村，是她迈开的第一步，有点小心翼翼，是很保守的，但谁能知道未来会变怎样，难得赌一把没算过几率的就不行么？把握现在想要的有什么错，她真的不明白。 幸村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勒得她快没法呼吸，却只有此刻才能如此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不是云不是雾不是风，是实实在在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才能被这样窒息地拥抱着。 元元终究还是没办法理解她吗？就像十四年前一样，他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而介意，为什么而痛苦……平静下来后，季颖的眸底已没有痛，留下的仅仅只是悲哀。 “谢谢你，美人，我没事了。”季颖挣开他的怀抱，退到一米外的位置，抬起尖尖下巴将脸刻入他的紫眸——那里没有夸张的笑容，没有温馨的表情，却也不再载有痛苦，没入的，是深不可见的黑色瞳仁。 静，如这只吹着晚风的夜。 他和她站在一步之遥的两边，他向前就可以替她拨开乱舞的长发，她走一步就可以投入一直眷恋的怀抱。然最终，她只是甩了甩长发，然后露出极淡极淡的微笑对他说：“该回去了，今晚，就尝尝我的手艺吧。” 第四章 辗转立海的艰辛 四 到神奈川后的第一顿饭，和季颖共享的人只有幸村。他们坐在小小的方桌两边，吃得非常平静。 实话说她的手艺并不是很好，菜色的搭配也很一般，没什么特别的讲究，但放到嘴里，倒还入味。没有饭店里的豪华，没有好手下的精致，有的仅仅只是家的淡然，咸中，微微带一点鲜。 抬头，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的脸，在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距离。这样的感觉像一出特别的约会，却没有半点罗曼蒂克的气氛。掌着一盏不带暧昧的小灯，和平时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乱七八糟的冷笑话，偶尔，季颖还会配上些小动作，幸村总是好脾气地配合着轻笑。 既不热闹，也不冷场，还有点点温暖，让他们的眼底都不由浮现出满足的感觉。只不过因为习惯了内敛，所以下意识地回避，彼此都没有能注意到对方的眼底，其实有着相同的情绪。 饭后，千年难得勤快一回的大小姐终究还是没能把这震撼中外的怪事进行到底。厚着脸皮，她心虚地吹着口哨，就将自己扔进软软的沙发，把平时觉得很无聊的广告都看得满脸的欢喜。 幸村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熟练地把碗筷剩菜统统收拾干净，在摆放整齐。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季颖拖到写字台前，指着那几本被自己翻出的那些国文作业，上面画着大堆的叉，却没有一个能及时得到她的“救赎”。 于是季颖只能恋恋不舍地拜别好容易开始的电视节目，乖乖拿出课本，让他指导那些令自己头疼不已却不得不学的主课。不过幸村的耐心和他科学的补课方式，倒让她有了几分感动和兴趣。 在学校因和教国文的教导主任关系不融洽，她只能听之任之，破罐子破摔地任由这门课慢慢走向绝望。虽然表现得满不在乎，心里却没有那么豁达，当惯了好学生，会有一种自己都觉得很烦的拘泥。何况享受了待遇，更不能不拿出点成绩来，漂亮的光环总有管用的时候。 温习过后是惬意的享受，端一盘水果，倒两杯清茶，分享精彩的电视节目。网王的世界别的不说，电视的节目水准却是高的，就连过去不怎么感冒的网球，也因有趣的绝招而变得精彩分呈。饶是常把对此不敢兴趣放在嘴上的季颖，也看得兴致勃勃，还时不时地和身边的幸村讨论一番。这些在别人眼里非常平常的生活，却是他们异常珍惜的，并感到特别的，甚至忘了时间流逝的速度，常常是短暂的，让人依依不舍。 当墙壁上的大钟在九点准时敲响的时候，幸村虽有过一丝的犹豫，最终还是礼貌地起身，留下句“早点休息”就转身离开，顺手替她带上了门。 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季颖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特别的感情，怪异的，久远的，仿佛被封存的记忆——小时候，她常常也会像看着幸村这样，目送工作忙碌的父亲爽她的约出去开会。和现在一样，她不会大吵大闹，只是安静又委屈地蹲在没有人的房间里生闷气。有时一蹲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大人回来，才发现她的异样，那时候，两条腿已经麻得无法再动。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固执别扭和任性，季颖突然有点想笑，捂着脸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一点儿也不爽朗，回荡在这空旷的房间，竟有丝阴森的感觉。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在黑色的方匣子里持续着吵闹，震得她耳朵都有些发疼，却奇怪地发现，即使如此喧哗，也依然冲不走这一室的清冷。 寂寞，就像流沙，慢慢淹没了自我。伸出的手若没有被及时抓住，就会渐渐地绝望，然后再不会呐喊，最后刻入眼眸的，只有平静的蓝天，和过去的每一日都一样，平静而无情。 反复翻了几个频道，原本不错的节目现在却怎么看都倍觉无味，季颖干脆关了电视走进房间，敞开的落地窗不时灌入夜风，将窗帘吹得仿佛群魔乱舞，却吹得人格外的清醒。 懒散地倒靠在床上，习惯性地抽出一本书，却不知道为什么连文字都会变成元元的脸。那些痛苦地，撕吼地，不安的，焦虑的，得意的，嚣张的，将整个页面都塞得满满的。开始有了犹豫的忐忑，事情过去越久，她就越不相信那些是他的真心话。 尽管人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候，说出自己最深的意念。这么多年来，或许他一直都觉得她在用自己的不幸惩罚他，世上也没有人比元元更希望自己获得幸福，但是她呢？她真的是在刻意地回避，用这些去惩罚自己，惩罚别人，惩罚在地下的父母，为她的不幸而难以升天吗？实话说她不知道，或许连自己为什么会变得焦躁也不明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元元早点离开，还是再多呆哪怕一天也好。明明知道他注定要走，明明知道那样对他最好，明明知道再怎么留最后都是痛苦地断，又何苦还要那样等待，度过终结的日子？ “红豆，大红豆！芋头……”手机颠簸着它肥厚的身子，尽职地歌唱，滋拉滋拉地震得整张桌子都跟着晃动。 几乎在季颖自己都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已跌跌撞撞地扑到写字台边，猛然拽起手机，上面是清晰地跳跃着两个大字——腹黑。像京剧中的变脸大戏，那颓然飞过的茫然紧张和无措等种种感觉在这一刻齐齐地化为了失望。她有些赌气地按下了接听键：“摩西摩西？” “颖颖，你到了么？”不二略带着笑意的声音悠悠传来，让人用听得就仿佛能看到那张常常带着笑容的白皙脸孔。 “现在不到还得了？有事么，今天不是和弟弟有个约会的好日子么？” “呵呵，没什么事，只是突然想给你打个电话，不欢迎吗？” “当然不是了，只是奇怪而已，你什么时候也会没事给我打电话啊。”任谁都没法对那副好脾气摆脸，季颖虽向来不厚道，倒也不是苛刻的泼妇，自然收敛了态度倒回软软的床，远眺着窗外群星闪耀的天空，声音不自觉地缓和了下来，“呐，不二，告诉你哦，这里的天空很漂亮，颜色淡淡的，不那么深不可见，还有许多许多的星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乡。” “北海道？” “……呵，也可以这么说吧。”季颖微微一怔，随即轻笑起来，是啊，在这个世界，没人知道她出生于一个被喻为天堂的城市。那里柳岸花明、湖烟袅袅，有她最快乐的记忆也有埋葬她幸福的伤痛，可每当寂寞来临，每每空闲光景，最先想起的依然是那个充满了梦幻的悠闲都市，“你呢，是出生在千叶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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