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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宁思平依旧将她送了回去,房中烛火未熄,清秋脱下银裘还给他,转身却发现有一个女子躺在床上,面容与她一模一样!惊魂未定之余,想到是宁思平留在这里应对不时之需的替身,他果然想的周到,或者说他已做好准备,若自己不愿再回世子府,那么这女子便可蒙骗府中一干人等。

  见他二人回来,那女子眼中有些惊诧,向宁思平不声不响地行了个礼,后悄然离去。宁思平终是没能劝服清秋,她是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女子,对她用的心思最多,到头来发现,竟有些看不透她,回来的路上还有些脆弱,迷茫,此时眼中已一片坚韧的目光,她的眼泪象火,明知不是为他而流,却还是有被灼痛的感觉。

  宁思平走后,清秋轻手轻脚地在偌大的房中转了又转,这是世子的房间,自她搬过来后,衣物、钗环,全都换了茬新的,柜子里装的都是前些日子彩丝坊送来的常服,缤纷色彩无不华美。对一个想要远行之人来说,这些全都不适用。和这些常服送来的,还有一件嫁衣,当初卫铭催得急,彩丝坊可是连赶了好几天才做好,送来却又没用上,婚期推后,不知它还有没有机会现与人前。

  正统的大红色,这可是正室才可穿戴的颜色,妾室进门,那得用粉色,这是一件注定束之高阁的嫁衣。嫁衣虽然是赶制出来的,但手工精细,乃是上品,因是冬日,衣领缀边都镶了短短的软毛边,前裣处垂了些长须下去,心思巧到了极致。她一直没敢细看,红玉着人送过来后,她只试过一次,上面的彩绣耀花了她的眼,根本不曾在意穿上后到底是什么样子,匆匆忙忙便脱了放过一边。

  只是一件嫁衣,却让她摩挲了许久,半晌才丢到一旁。翻找半天总算找到件粗布衫子,这还是她偶尔兴之所致到膳房去做饭时,怕火星烧到那些绫罗绸缎特地准备的衣物。她将粗布衫子套在夹袄外,挑了件不起眼的暗色棉披风裹在身上,发了会呆才想起出门要带足银钱。

  已是寅时,外间的小丫鬟起夜看到房内的灯还未熄灭,又听得里面有动静,忙进来服侍,屋里有些乱,清秋姑娘穿戴整齐,正打算出门:“不用你们,我突然想通一道菜的做法,估计得花费一天的功夫,这会儿便要往膳房去早做准备,天还没亮,你们且睡吧。”

  前两晚世子未回,小丫鬟们是知道的,听紫莲姐姐她们说的意思,她们都知世子去了何处,竟是只瞒着清秋姑娘一人。不是她们不看好清秋,实在是郡王妃那头发了话,任谁也不能多嘴多舌,同说,就算是清秋姑娘知道世子去了哪里,难道她就会不生气吗?看眼前这个样子,清秋姑娘竟是一夜未睡,难怪,一定是气得失常了。两个小丫鬟待要跟着去膳房,却被清秋拒绝,反正她无法拒绝总跟着的那两个亲随,小丫鬟只得作罢。

  临出门的时候,她最后看了眼绿绮,说实在的,如果有可能,她真想带了那把琴走。

  膳房这会儿已经打开了火,守夜的厨子才走,只有要早起去采买的人在膳房等着出发。冬天人人恋栈热乎乎的被窝,周管事自然不会在这里出现搅和,清秋早就与膳房的人混熟,轻易地让负责采买的人相信,有一样很不常用的食材,是用来给世子做道新鲜的菜,需要清秋亲自跟去挑选才行。那几个婆子和仆役连声答应与她方便,象清秋这等红人,自然是巴结都来不及,何况是有求于他们,当下带着清秋从膳房后门出去,上了马车出府。

  清秋好歹在郡王府里做过两年多的厨娘,这种高门大户的守卫在外人看来极森严,可在她眼中却稀松平常,守卫岗哨何时最松,何时最严,她都清楚,只动动嘴皮便轻轻松松坐着车离开这里。根本不需要化装,不需要刻意躲避岗哨,更不需要如宁思平那样高来高去的本领,谁会想到她会真的走呢?郡王妃想让她消失,世子让人时刻跟着她,府里丫鬟当她稳坐宠妾的宝座,没人想到她会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清秋只后悔没有早些走,那时天尚未冷,不用冒着严寒受这些辛苦。她多熬了这些日子,多贪恋些世子的温柔,总觉没有够的那一日,到如今不得不走,再拖说不定就要与康家小姐互称姐妹了。

  出了府门不久,清秋不耐烦听那采买的婆子啰哩啰嗦地巴结她,寻了个借口说不去,跳下车自行回转。

  望着马车逐渐远去,她长长吐了口气。从此时起,她又是孤单一人了。

  走得象是连自己都觉得突然,却又在意料之中。在这个凄凉的黎明,清秋的心情有些黯淡,她甚至没能和算得上是亲人的老管家打声招呼,灵玉小姐成亲也看不到了,还有茶铺的赵家嫂子,连往日看着胆寒的铁血亲随她也想到,这么着走人,好像有些对不起那两个还在膳房门外等着的亲随,人家日日辛苦跟前跟后,最后还是跟丢了,希望世子会手下容情。至于世子……一想到世子,她心里有股不知名的情绪翻滚着,不甘、委曲、怨怼甚至还有愧疚,百味参杂,久久不能平复。可这会儿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把身上的棉披风翻过来穿戴好,低头默默向东城门走去。

  东城门是越都城最繁华的一座,因为通往各处的驿站就在这座城门外,南来北往的人们会在驿站停留,或雇车出发,或歇脚卸货。冬日天寒,城门要到辰时过半才开,清秋到的时候,已聚集了不少人等着出城。

  原来冬天出门的人不在少数,她寻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着,不大会儿又来了位手柱拐杖的老妇人,与一挎着包袱的女子相依偎而立,看起来是对母女,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两人不时说上几句,象在商量行程。清秋听得分明,这母女二人也是要离开越都,往西边的顺州府去投亲,呆会儿要去驿站乘车。反正清秋也不知该去哪里,顺州府三个字进入清秋耳朵后,她瞬间决定也往顺州府去。因顺州算得是除越都城外,南齐较为繁华的州府,到那里讨生活相对来说容易些。

  存了几年的钱现在拿来应急,将来落稳脚根还得攒回来才行,她只求平平安安到达顺州,可老天像是故意跟她做对,就在城门大开之际,城墙外突然传来阵阵喧闹,原来是皇上御驾回城,正好到了城门外。

  清秋脸色微凝,世子一定也在其中。她没想到临走前还会与他有这样的交集,随后一脸苦笑跟着其他他跪在路旁的青石板上,迎接君主回城。她把身子压得极低,不敢抬头去看。耳边听得车马辘轳之声经过,还有身边百姓越来越大的议论声,皇上的龙辇过去之后,便是那些臣子,不需要伏地不起,大家站起来等着长长的进城队伍走过,每认出来一位朝臣便议论一番。轮到卫铭骑马出现,议论之声夹着叫好声,清秋看着骑马入城的世子,心中又是骄傲又是苦涩。不论从前,还是以后,她永远不可能与他站在一起,他们之间就象此时这种状况:他高高在上,而她则卑微地,远远地看着他,有缘却无份。

  出城门时清秋满心伤感,想着刚刚过去的世子,那对母女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站在驿站门外的土场上,望着大大小小的车辆,清秋犯了难。就算是早先问过苏妙出门是个什么状况,一旦真正面对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一声“借过”惊醒了沉思中的她,她往旁边让了让,惊喜地发现身后是那对母女,只见她们迳直往一辆大通车走去,同车把式说了几句,又在包袱里摸索了半天,掏了些碎银交给车把式,便上了车。清秋依样过去交钱,车把式见她只有一人,便问:“往哪儿去?”

  “顺州府。”

  “那便上来吧,还有一个位子。”

  清秋来到车厢外掀开帘子,登时吃了一惊,满满一车人,分成两排坐在车厢两边,齐齐看着她。果然只有一个位子,恰好便在那对母女身边,只是太靠边,最是颠簸的位子。她尚在犹豫,已有人喝道:“要上便上,站在那里算什么,想冻死人吗?”

  清秋连声道歉,扒着车蓬上车坐好。这辆大通车已拉满,车把式扬鞭驾车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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