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102)_林家成

一〇二

　　玉紫整理了一下衣袍，伸手推开了殿门。

　　殿门才开一角，一股温暖中夹着靡浓情欲之气扑面而来。玉紫连忙侧头避开，大大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后，才推开殿门，缓步入殿。

　　从侧殿门口可以看到正殿中飘扬的帏幔，数层帏幔中齐王的身影若隐若现，在他的身侧坐着几位美人。整个大殿中燃烧了数十盆炭火，红腾腾的火焰令整个殿中温暖如春。

　　玉紫双手敛在袖中，朝殿中踏出一步，脆声说道："公子出之姬玉氏，求见大王。"

　　"公子出之姬啊？"齐王刚含糊地吐出这句，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美姬掩嘴笑道："大王忘了，王后昨晚还说，此姬怀有公子出的孩子呢。妾真不知，她若真怀了孩子，公子出怎舍得让她出府？此姬说起假话来很顺啊。"

　　这美姬的声音有点熟悉，玉紫瞟了瞟，是了，她是昨晚上见过的南夫人。

　　南夫人的声音刚落，另一个美姬徐夫人笑道："南夫人所言差矣。我等妇人，若不是真真肯定，断不会将怀子之事轻率告知夫主的。此姬癸水只一月未至，若不是见到王后姐姐可亲，她怎会出口？何况，刚才大夫给她诊脉，他也没有断定姬不曾有孕啊。"

　　两个夫人在这里争执时，齐王不耐烦的喝声传来，"静一静！"

　　两女连忙低头应是。

　　透过重重帏幔，齐王看向玉紫，问道："姬因何而来？"

　　玉紫抬起了头。她刚才入殿时便注意了一下方位。现在她所跪的地方，一缕光线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化了浓妆的皮肤毛孔，在明亮的阳光下纤毫毕现。

　　与昨晚一样，齐王的眉头再次皱起来了。看来，再次面对姿色不过如此的玉紫，齐王又失望了。

　　玉紫眉宇中带着凛然，她抿着唇，以一种鲁国妇才有的刻板说道："妾是来向大王请辞的。"

　　这话很新鲜！殿中众人都被玉紫给吸引了。

　　"妾乃公子出之姬也，妾腹中有子，若是男儿，便为公子出大子。"

　　以一种极为严肃的态度指出这个事实后，玉紫道："妾这样的身份，居于大王后宫，实是不妥。大战在即，大王不必因一个无德无容的妾，惹得稷下贤士非议纷纷。"

　　齐的稷下宫是天下间出了名的。这里的贤士都养成了一种空谈的习惯，他们喜欢对国政指手画脚，时不时地对齐王指责一番，齐王深以为苦。

　　玉紫这话一出，齐王动容了，他皱着眉头沉思起来。

　　"哎哟！"南夫人娇笑着瞟着玉紫，"玉姬以玉为名，定是肌肤如玉，榻上温凉宜人。如此佳人，又何必说什么无德无容。"

　　这句话一出，沉吟中的齐王连忙抬起头来。他盯着玉紫，哑着声音笑道："姬且近前来！"齐王的声音中已含有某种欲望。

　　玉紫心中暗恨。她警惕地盯了一眼帏幔下的南夫人，缓缓起身，向前走去。

　　走出七步后，玉紫突然以袖捂嘴，干呕起来。

　　看到她要呕吐，齐王皱着眉头，厌恶地喝道："退出去，退出去！"

　　玉紫向后倒退而出。

　　当她退到殿门口时，玉紫放下了掩在嘴上的大袖，现出了干干净净的小嘴，轻声说道："妾失礼了，幸不曾用秽物污及君王双目。"

　　她低着头，朝齐王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后，叹道："公子出者，天下闻名的贤公子也。当公子出来到齐国时，临淄满城欢呼，人人都说：我王有贤德，致使贤才归附，诸侯仰望！妾真不知，若世人知道公子出有孕的宠姬，被大王置于后宫时，又会如何感叹？"

　　她说到这里，目光瞟向齐王身侧的南夫人，道："妾之容色，当真有南夫人这么美吗？"

　　她所站的地方，明亮的光线把她脸上厚厚的铅粉以及两腮的胭脂，照得明明亮亮，刺人双眼。

　　齐王皱起了眉头。他认真地盯了一眼玉紫，摇了摇头，挥了挥手，叫道："来人！"

　　"诺。"

　　"将玉姬置于南苑客殿中。"

　　"诺！"

　　这命令一出，南夫人脸色微变，而另一个美姬却是得意一笑。

　　一走出齐王寝殿，双手敛在袖中低眉敛目的玉紫，便吐出了一口长气：总算打消了齐王对她的企图。只是，只要没有离开齐王宫，便不可放松啊。

　　南苑客殿位于土台的南边角落中，是安置各国来的客人、客姬的居所。那里才是玉紫本来应该安住的地方。

　　南苑中很热闹。巨大的广场上停满了马车牛车，如星星一样散落的木屋中人声鼎沸。玉紫一路走去，看到了不少身着燕国、韩国、秦国服饰的姬妾夫人，还有一些身着华服的公孙和高级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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