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71)_林家成

七十一

　　她低着头，认真地泡啊泡。突然间，她的眼前一暗，一个人倾下身向她凑过来。

　　一个疑惑不解的问话声传来，"咦，姬怎么在鼎中煮脸？"鼎下的炭，还在腾腾地燃烧，这般看起来她还真是在煮脸。

　　说这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玉紫一惊，连忙捂着鼻子抬起头来。

　　不等她看清楚来人，殿门外传来公子出的声音，"右师，何迟迟不行？"

　　这个叫右师的少年大声回道："出，你这美姬正在煮脸呢，甚是有趣，容我再睹一睹。"

　　还容你再睹一睹呢，我又不是玩物。玉紫暗中翻了一个白眼，来人背对着殿门，脸孔在暗处，她瞟了一眼，没有瞅清五官。

　　她继续捂着鼻子，恭敬地说道："妾鼻骨受伤，欲用热汤浸泡得解。"

　　"热汤浸泡？"

　　来人哈哈一笑道："闻杀鸡之人，便是用热汤泡过，鸡毛可一拔而光。姬之理，与此同？"

　　玉紫低着头，无精打采地回道："应是同理。"

　　来人大乐，右手朝自个儿大腿重重一拍，啪啪作响中，他大笑声不绝，"出，你这姬甚是有趣。你给了我吧，我以二姬跟你换来。"

　　玉紫一惊，向后踉跄地退出一步，公子出冷冷的声音传来，"不换。"

　　这一次，他竟是说得斩钉截铁。

　　右师轻哼一声道："不换便不换，凶我作甚？"说罢，他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玉紫看着右师远去的身影，等他到了阳光下，她才看清，这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还没有戴冠，做童子打扮。

　　足足泡了半个时辰，这时的玉紫，不但鼻子，整张脸也是被热水蒸得通红，鲜艳欲滴。她拿起铜镜，对着铜中晕黄的自己瞅了瞅，发现鼻子比起早晨起来时真是好了大半呢。想来再过两天，便可恢复旧观。

　　这时，铜镜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来到她身后，右手把她的袖子一扯，咬着唇，低低地求道："玉姬，你那狐媚之术，可能教我？"

　　这人圆脸清秀，可不正是韩公主？

　　玉紫愕然地回过头来，说道："我没有……"

　　不等她的话说完，韩公主已是眼泪汪汪，她抽泣了一声，伸手扯着玉紫的大袖，往鼻尖一抹，抹了一把鼻涕后，在玉紫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块污渍发呆时，她哀哀求道："姬之术，如何才能教我？闻你喜金，我给你金如何？"

　　说到这里，韩公主已是兴奋起来，她声音一提，急切地说道："你教我狐媚之道，我给你金！我给你很多金！"

　　很多金？玉紫双眼一亮，涌到了嘴边的拒绝一下子给吞了回去。

　　她轻咳一声，问道："你欲学狐媚之道？"

　　"然。我爱慕公子出，定要如你一般，令他含笑以对，温柔相望。"

　　这话，玉紫没有听进，她的心神还在那句"很多金"上。她咽了咽口水，喃喃问道："若是教了你狐媚之道，你给我多少金？"

　　"很多金，很多金。"

　　"很多金是多少金？"

　　"若得公子倾心，百金千金亦可！"

　　百金千金？玉紫的心怦怦地跳到了嗓子口。在黄灿灿的诱惑中，她及时地守住理智，问道："公子是否倾心于你，我不能保证。然，这狐媚之道，或可一教。"她说到这里，双瞳亮晶晶的像有焰火在燃烧，"我要十金，如何？"

　　韩公主欢喜地咧嘴一笑，她还没有开口，啪啪啪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巴掌声中，一个有点冷有点悠然的声音从殿门处传来，"十金学得狐媚之道，取媚于我？善，这价不高。然，玉姬有如此之能，何不索上百金千金，令我对她倾心？"

　　这声音一传来，韩公主呆住了。玉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个俊美高华的身影，缓缓向两只呆头鸡逼来。

　　公子出悠然地站定。他朝愕愕然的韩公主瞟了一眼后，转头盯向玉紫。盯着盯着，他慢慢倾身，朝着玉紫吐了一口气后，露出雪白的牙齿好不温柔地笑道："姬有狐媚之道？我竟不知也。何不显出来让我一睹？"

　　玉紫已不能装死了。她垂着双眸，苦着一张脸，喃喃说道："世间哪有狐媚之道？妾实是信口道来。公子勿信。"说到这里，她也觉得不够真诚。当下退后一步，向公子出跪倒在地，陈词道："公子勿恼，妾与韩公主不过戏言耳。"

　　她笑了起来，"世间哪有狐媚之道呢？又哪里有令他人倾心之术？若真有此术，妾何至沦落于此？"玉紫想，她最后一句，很有说服力。

　　公子出笑了。他徐徐问道："不过戏言？"

　　"然，然。"这次点头不已的不只是玉紫了，回过神来的韩公主也在不停地附和着。她可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打死也不认。

　　公子出笑得双眼都眯起来了，"并无此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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