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37)_林家成

三十七

　　这人本来是放高利贷的，玉紫上次拿着公子出的剑鞘，根本就没有唬到人。玉紫当时便知道他欺了自己，不过她手中无钱，别处的人不相信一个贵族还要赊欠，都不信她。因此她只能与这人交易。

　　那庶民一凛，朝着玉紫看去。这个小儿的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四位剑客保护。莫不成，他真是贵族？

　　那庶民打了一个哆嗦，竟是连大豆也不要了，扔下左契，拔腿就跑！那人跑时，手中的刀币相互撞击，发出叮叮砰砰的悦耳乐音。玉紫直直地看着那小袋子，喃喃说道："真要慌乱，怎么不连钱币一并留下？"

　　她摇了摇头，把那左契捡起，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奴隶把大豆等提回厨房。

　　烧了契据，回到寝殿，玉紫还是怏怏不乐，她在殿中转了转，听到殿后传来了公子出的说话声，连忙换上女装，洗了洗脸，露出她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再挤出一个笑容，转身朝公子出的所在走去。

　　议事殿中，公子出正与两个客人各据一角，相对而坐，低声说笑。

　　玉紫碎步走近，来到右侧的炭炉前，把角落里的酒从瓮中倒入鼎器里，拨亮炉火，煮起酒来。煮酒的当口，她跪坐在地板上，腰背挺得笔直，乌黑的秀发披垂在肩膀上，额头的玉佩时不时地摇晃一下。

　　红红的炭火，衬得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还泛着亮晶晶的汗珠。这时的她，显得无比的娴静，秀美动人。

　　右侧的中年贤士声音有点高昂，他朗声说道："公子贤才举世皆知，终有一日，公子能回到赵国，成为赵王。"他说到这里，手抚着下颏的胡须，"我这次来齐时，奉王之令，特意将公子遗在我国的美人们带来了。"

　　公子出眉头一皱，"背国离家，不祥之人，实不想有妇人之累。"

　　那中年贤士摇了摇头，声音高昂地说道："身为丈夫，身边怎能无美人相拥？"说到这里，声音一低，笑眯眯地说道："这次我从韩国带来的美人中，还有一女，定会令公子欢喜。"

　　公子出暗叹一声，双手一叉，道："既如此，出愧受了。"

　　"善！善。"

　　这时，酒已温，一阵酒香扑鼻而来。中年贤士一转头，便看到提着酒樽的玉紫盈盈而来，她走到公子出身边后，屈膝一福，姿态优美地斟起酒来。

　　酒樽满后，玉紫躬身退后，转到左侧那贤士身边，为他斟酒。当她来到这个中年贤士身边时，那中年贤士突然伸出手来，握住了玉紫的左手腕，还用手指勾着她的手指，把玩起来。

　　玉紫眉头一皱，右手一扬，热腾腾的酒樽似是拿不稳了，竟这么一倾，眼看就要烫到那中年贤士的贼手上。

　　中年贤士一惊，迅速地收回手去。他瞪着玉紫，瞪着瞪着，目光又直了。直到她斟完酒盈盈退后，他才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中年贤士看向公子出，笑道："我在魏成陵君府中时，一美人为我斟酒，因美人怠慢了，我不肯喝，当即成陵君便砍了那美人的双手奉给我。"

　　他说到这里，玉紫的心嗖的一下，揪得老紧。

　　那中年贤士的声音继续传来，"不过，那美人是楚女，肥而略黑，不似公子这位美人，体纤而长，肤白如玉啊。"他说到这里，微笑着抿着酒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子出。

　　按照他的认知，他说出这样的话后，公子出便会把这个斟酒的美人送给他玩乐了。自己这一次给他带来了二十几位美人，换他一个美人玩玩，也不为过吧？

　　中年贤士的期待，不但公子出两人清楚，连玉紫也听得明白。

　　在玉紫又急又乱的心跳声中，公子出扬了扬手中的酒樽，准备开口。突然，玉紫清脆一笑，打断了公子出。她转向那中年贤士，柳眉一挑，下巴一抬，倨傲而姿态优美地说道："妾，不只是一姬！"

　　"噫？"那中年贤士顿时愣住，公子出和另一人也愣住了。

　　面对三个男人的盯视，玉紫以一种鲁国贵女才有的规矩，收起脸上的笑容，直直地看着那中年贤士道："妾与公子初遇时，公子曾经说过，妾有贤士之才。"她这话，是告诉这个中年贤士，我在公子出的心目中，不同于一般的姬妾，你向他索要我，实在唐突！

　　那中年贤士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子出拒绝了齐王所赐的美人，独独留下此妇了！他哈哈一笑，举起酒樽，朝着公子出和玉紫晃了晃，道："是我唐突！此杯先干为敬，以示谢罪。"他头一仰，把樽中酒一饮而尽。

　　而一旁的玉紫则是微微一笑，应道："不知者不怪，君何罪之有？"边说边盈盈走近，再次为那中年贤士斟满。这一次，当她斟酒时，中年贤士把榻向后移了移，头微微低垂，目光不再直视玉紫，以示尊敬。

　　玉紫退下后，便低下头，一脸温驯，那神态与寻常之姬没有区别。中年贤士暗中感叹一声。他看向公子出，咦，公子出看那美人时，怎么双眼微眯，神色古怪？

梦远书城(my28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