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春秋(7)_林家成

七

　　刷的一下，治君的脸一青。他盯着宫老，见他不是开玩笑，不由恼怒地哼了一声，长袖一甩，转身就走。刚刚走出五步，治脚步一顿，回过头朝着宫恼羞成怒地吼道："宫，若是匠君前来，怕是出不了此价！"

　　"出去！"

　　"咄--"在宫的怒喝声中，治朝地上重重吐了一口痰，朝着左右两个剑客叱骂道，"何呆若鸡？走！"三个人风一般卷出了院落。随着大门被重重撞上，玉紫还可以听到那治君的唾骂声传来，"不识好歹一匹夫！"

　　几人一走，宫便低下头，继续拿起扫帚扫地。

　　玉紫悄悄地退了出去。

　　居然连人也没有见，就开价三百金。从宫的表情看来，这三百金可是一个惊人的数目啊，有句话不是说"怀璧其罪"吗？父亲要保全我，岂不是也要担惊受怕？转眼，她恨恨地想道：说不定我根本不值三百金，这个数字，是治故意说出镇住父亲的。

　　陷入胡思乱想中的玉紫并不知道，历史上秦始皇的母亲赵姬，便是吕不韦以三千金买回来的。

　　玉紫在树林中像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个圈后，把牙一咬，大步向前面走去。

　　悄悄地瞅着宫，玉紫正思量着如何措词时，背对着她的宫叹了一口气，说道："玉，休惧。能当贵人之姬，能为贵人生子，确实是一个妇人的福气。然，父亲知道，儿本为贵人，刚从死里得生，自是不愿意再到那里去受苦。孩子休惧，父亲必会护你周全。"

　　他说到这里，见玉紫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隐有泪光闪动，不由慈祥地笑了笑，伸出干枯微抖的手，拭去她滚落在脸颊上的泪水，安慰道："孩子，休惧，休惧，你是苍天赐给为父的，为父必当护你，宁死也要护你。"

　　玉紫用力眨了几下眼，低下头说道："父亲，我可不可以扮成男子?"

　　"男子？"老人疑惑地问了一句，马上反应过来，"儿想扮成丈夫行走？可。"

　　玉紫咧嘴一笑，说道："真的？太好了。"转眼，她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要是入城时，我便扮成男子，哦，丈夫，那就好了。"

　　玉紫的用词与时人的习惯有点不同，宫含笑听着，心中隐隐浮起一个念头：我这孩儿，语言怪异，动作表情也与一般的妇人不同。莫非，她另有来历？刚想到这里，宫便笑了笑。她出现在我儿坟头，便是上苍所赐。不管她来历如何，终是我儿。

　　想是这样想，宫还是对玉紫说道："儿以后，慎言慎行方妥。"

　　她低下头，朝着宫恭敬地应道："父亲所言甚是。"

　　下定决心扮成男子行走的玉紫，先是回到房中，找出宫死了多年的儿子的麻衣穿上。然后，她弄了一些柴火灰，对着井水把脸和手脚的皮肤涂了又涂。这样折腾了一个时辰后，玉紫终于成功地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显得文秀略瘦的男子。玉紫对着井水瞅了半晌，想道：行，以后我便是这个模样吧。

　　当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装扮，只能唬唬一般人。

　　到了第二天，老人在外人问起时，便宣布说，自己的女儿，半夜被强梁窃走了。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状若疯癫地抓着扮成了乞丐的玉紫的手，连呼我儿，疯疯癫癫连拉带扯地把她带回了家。

　　父女两人深居简出几天后，再出现时，玉紫已是一身男子装扮，而宫则已恢复了正常，不再疯疯癫癫，当然，那个洗干净了、模样还挺秀气的乞儿，理所当然变成了老人的儿子了。

　　两父女都不是擅长演戏的人，这一番作态，也不知能不能瞒过众人。可是，这已是他们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

　　过了几天，家里的余粮已所剩无几。一大早，宫便守在官道上，等着商队经过。玉紫则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该做些什么事，好让自己和宫吃饱一些。

　　在家里寻思不果，玉紫把自己细细地涂黑后，走出了家门。

　　曾城很繁华，它的几条主街道都铺着石板。街道的两侧摆满了石台，每一处石台上都摆着货品。街道很安静，这里的人还不怎么兴叫卖。一幅幅飘舞的旗帜上写着齐地流行的文字。那字，玉紫是识得的。如她的前面，东边的旗帜上写着"楚皮草"，西边一个石台上，摆满了陶瓮，上面则写着"齐盐"。旗帜在秋风中招扬，玉紫一路细细地瞅过去，这里面有"秦丹砂""吴刀""齐桑麻"……琳琅满目的物品，摆满了整条街道。

　　玉紫一边看，一边默记和寻思着。一个时辰后，市集上有什么，玉紫的心里已经有数了，她现在想到山野中看一看。山深林密，玉紫只是顺着大路小心地行进，根本不敢深入寻找。

梦远书城(my28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