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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艳红的绸缎,银白的弯刀,女子长发轻扬,却舞出了极其阴柔飘逸的剑法。纷繁的樱花瓣中,若隐若现的是一张美艳之极的脸,还有眼角上扬的深黑双瞳。

  乱刀舞起,闪烁的却仿佛是剑影。凛冽的光芒向前方直劈,隔着一颗完好无损的樱树,一片石林轰然坍塌。

  同一时间,树林中响起了掌声。

  女子握紧宝刀,看着前方的树林发怔。她浓密而稠黑的长发间,系着几缕泛黄的小辫子。她一直出神,直到身后的声音响起:

  “宫主好身手。”

  雪芝深吸一口气,回头笑道:“穆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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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远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樱树下。

  雪芝一刀劈去,将挡住他面容的花枝砍下。

  穆远右手端着一碗药汤,左手伸手接住樱花枝,微微一笑:“拨开便是,为何砍了它。”

  “这院子里的樱花总是开得太旺,不摘掉一点,结不出好果。”雪芝接过他手中的花枝,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轻声道,“这两日都去了哪里,为何不来看我?”

  “不是帮你办华山的事么。”穆远垂头在她的发侧轻轻一吻,然后搅拌着手中的药汤,“有人来找你,你猜是谁。”

  “柳画。”

  “真聪明。怎么猜到的?”

  “释炎肯定着急了。依华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分一杯羹,还是极力维护丰城,他想要做出决定。”

  “先担心身体吧。也不知你是怎么回事,这几年身体怎么越来越差。”穆远语气中有一丝谴责,不过还是很温柔地将勺子送到雪芝嘴边,“小心别烫着。”

  雪芝喝下一口,把玩着手中的樱枝,轻轻转了一圈,接过汤药:“我自己喝吧。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穆远离开。她将药汤倒在地上。

  六年前她患了大病,一躺就是几个月。大夫说她是因为过度操劳导致旧疾复发,而且病情严重,如果不好好调养会落下病根,必须按时服药和调养内力。所以这六年来,穆远一直在悉心照料她,督促她吃药休息。不过也不知是何原因,雪芝病情一直没有好转,还经常会胸闷咳嗽。她自己并不在意。只要不死,怎样都行。

  雪芝足下一点,跃到二楼,踩在房檐上,将青瓷花瓶中的旧花枝拔出,换上新的。春日阳光明媚,淡淡洒落在她鲜红飘扬的裙裾。

  窗内,床旁放着一根淡青色的杖,杖顶的宝石闪烁着冰蓝的光。

  站在高高的楼台上,下面依然是满目的花红如云。空空的庭院中,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阳光虽然不刺眼,雪芝却明显感到眼睛疼痛灼热。她闭上眼,快速离开了朝雪楼。

  这些年重火宫确实改变不少。

  四大护法都将护法的位置转给了新护法。朱砂和琉璃已成亲,依然在帮助重火宫,海棠破格成为长老候选人,砗磲因为受到穆远的重用,一直跟随其后。

  穆远和雪芝分别修成《沧海雪莲剑》和《三昧炎凰刀》。原来修炼条件穆远早已知道:将重火宫所有心法都修至顶重,而且刀用阴内力,剑用阳内力,交错使用。这样修炼发挥的效果,只领悟皮毛便已笑傲武林。

  所以,重火宫又轻松站回了武林霸主的地位。

  重雪芝不曾问过穆远为何他不提早告诉自己,她也不曾关心过重火宫此时的实力究竟已经强大到什么程度。

  她知道她想杀三个人。

  这是她此时生存下去的唯一动力。

  其中一个,便是丰城。

  嘉莲殿外,侍女罗列作两排,一直蔓延到阶梯下方,以及桥梁的尽头。在雪白的楼宇和白衣女子们中,雪芝的衣裳犹如一团火焰,一路燃烧至大殿。

  大殿正中央站着一名粉衣女子。听见脚步声,她慢慢转过身来。她的眼角微微下垂,两鬓别着精致的兰花发簪,整个人都显得亲切温柔。她冲着雪芝微微一笑:

  “雪宫主。”

  “柳姑娘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只是想与雪宫主聊一点小事。未料到发生了那样的事,才经过这么些时日,便恢复得精神奕奕。果然是重火宫的宫主。”

  “多谢。雪芝愧不敢当。”雪芝的笑容不带一丝热度,“柳姑娘坐,请用茶。”

  柳画坐下来,端起茶盏,小啄一口,脸立刻拧起来:“好苦。”

  雪芝看了看自己的茶,道:“似乎是放错茶了。这一杯才是柳姑娘的。”将自己的茶盏递给柳画后,她接过柳画的茶递给烟荷:“烟荷,去把这个倒了。给我重沏一杯。”

  柳画抬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其实,此次前来,是为了替释炎大师传话。”

  “但说无妨。”

  “方丈只想知道,雪宫主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分明是来替释炎大师套话。雪芝笑道:“我不理解姑娘的意思。”

  “自然是关于丰城。”

  “我依然不理解姑娘的意思。”

  “雪宫主,请不要再装糊涂了。”

  “我想,只要少林不干涉我做的任何事,姑娘很快便能懂。”

  “何时能懂?”

  “我又如何知道?”

  柳画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雪芝。雪芝接过拆开,快速扫了一遍,又将它叠好,放入瑶空手中:“瑶空,释炎大师的信给我收好了。若是丢了,我拿你试问。”

  “是,宫主。”

  “新进的有武功基础的弟子,带一部分给柳姑娘。走之前,请他们务必留下书信,写明自己从何而来,正去何处。”

  “是。”

  柳画一脸不甘,却看见雪芝侵略性十足的美丽面孔渐渐靠近:“你们什么都不必懂。只要在我重雪芝的眼皮下,该活的人死不了,该死的人,自然会死。”

  柳画嘲道:“这么说,上官透在你的眼里,算是该死的人?”

  她分明看见雪芝的眼神闪烁。但,雪芝说的却是:

  “既然他死了,他便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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