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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董福兮笑笑,“茶还是从太妃太嫔那儿蹭来的,至于这干花,都是闲暇自己摘的,晒了足足三个月,可费了不少功夫。”

  景宁默默不语,端起茶盏,又酌了一口。

  后宫庞杂纷扰,能寄情花草,心湖平静无波,倒也真像是个冷官的女子了。只是这言谈举止,都像极了当日的佟佳氏芪珍。不过是不一样的境遇,有了后来不一样的心情。倘若佟太妃也曾有个寄托,何妨会赔上了性命

  董福兮不知她心中百转千回,兀自放下茶盏,蓦地,眼睛一亮,道:“对了,你可还记得原来的那处臭水池子么?现在可改了荷花塘了,清香宜人的,倒是颇有曲院风荷的景致。我带你去瞧瞧可好?”

  董福兮难得来了兴致,景宁也是个应景的人,当下,点了点头,二人相携,便走出了厢房。

  符望阁后,新辟出了一处小小的莲花池。

  那里原也是有塘子的,不甚深,污泥漫染,秽水泥泞。后来,佟太妃在此香消玉殒,太皇太后便特地下了懿旨,命内务府的人修整。辗转两月,就有了眼前的盈盈碧水,婷婷玉体,菡菡浮波连流水,含露弄娇辉。

  眼前,满池的荷花开得凄凄烈烈,大抵是吸了那一缕香魂,连精气都渗透入了花瓣,枯藤缠绕,嫩蕊吐葩。倘若佟佳口芪珍泉下有知,可曾想一脉命断,既没有祸了这国,也不曾乱了世,只徒留满目嫣然花色,一池红粉流觞。

  ——该是会饮恨吧。

  “皇后娘娘去了,我也没去上柱香,”董福兮有些嗟叹,信手拈了一叶翠绿,期期艾艾地道,“听说,是生了个小皇子。”

  景宁点点头,“没足月就生下来了,太医引产,索性是保住了。”

  董福兮又是一叹,秀眉间漫染一抹怜情愁绪,“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怪可怜见的,刚出世就没了额娘。”

  景宁垂首,静静地看着初夏的荷花。

  苦命么?大概吧……那是皇上的第一个嫡长子,必是天命所归的太子。可那幼小生命的降生,却是一命换一命,换来的。太医拼尽全力,不惜用皇后的身体做援引,将那孩子催产下来,却再难保住力竭而衰的皇后。

  ——比起那些胎死腹中的皇子皇女,那孩子,不知要幸运多少。

  “皇后娘娘去了,我也没去上柱香,”董福兮有些嗟叹,信手拈了一叶翠绿,期期艾艾地道,“听说,是生了个小皇子。”

  景宁点点头,“没足月就生下来了,太医引产,索性是保住了。”

  董福兮又是一叹,秀眉间漫染一抹怜情愁绪,“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怪可怜见的,刚出世就没了额娘。”

  景宁垂首,静静地看着初夏的荷花。

  苦命么?大概吧……那是皇上的第一个嫡长子,必是天命所归的太子。可那幼小生命的降生,却是一命换一命,换来的。太医拼尽全力,不惜用皇后的身体做援引,将耶孩子催产下来,却再难保住力竭而衰的皇后。

  ——比起那些胎死腹中的皇子皇士,耶孺子,{知要幸运多少。

  “待会儿让冬漠给姐姐送些凉果过来吧,”景宁复又将精神调开,扯出一抹笑颜,温声道,“姐姐息厢寝房内的枕席也该换了,让冬漠跟着过去张罗张罗,省得内务府那些人不上心。”

  在延洪殿时,董福兮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又生怕旁人看不起,总要事事精细,苛求奢华;如今失了品阶,人也平和了许多。也不推辞,也不客套,随即柔柔一笑:

  “那便多谢妹妹了。”

  景宁也不多呆了,将胡德清留下给董福兮和小公主诊脉,又吩咐冬漠之后跟着去御药房一趟,便和秋静离开了符望阁。

  初夏时节,空气闷闷的,潮潮的。景宁身上发粘,想回到承禧殿将身上衣裳换了,可刚跨进院门,就看见李德全在院子里等着。

  景宁忙上前见礼,将他迎进殿内。

  李德全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也不敢动地方,也不能撂下话先走,等来等去,冒了一头的热汗。景宁有些过意不去,吩咐秋静取了温水巾绢,又让官人们将蒲扇掌了,李德全喝了一大口茶,才缓过气儿来。

  “宁主子,老奴可是专程给您捎信儿来的。”又灌了一口水,李德全咽了咽唾沫,道:“万岁爷不日就会返京了,嘱咐宁主子,要记得临行前说过的话。”

  景宁正忙着给他添茶,也没细听,听了也没过脑子;

  倒是李德全见了,诚惶诚恐的起身,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哪有主子伺候奴才的,宁主子可是折杀老奴了。”

  “看您说的,”景宁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我还不是公公您从宫门外面领进来的,公公若是见外,昔日的情分可就生疏了。”

  这话说进了李德全心坎里,抬眼瞧着,眼鹿一抹精光一闪而过——在后宫打滚这么多年,过人无数,东息六官,花开花谢,他是见过大场面的。知道如今的宫里头,各处的娘娘们哪个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尽量做到礼数周全。可巴结讨好,谄媚逢迎,却皆是冲着那内务府总管的头衍而去,偏他生平最厌烦那装神弄鬼的,对谁都淡的很。唯独承禧殿这头儿,万岁爷似有似无地惦念着,连他这个奴才都跟着时时照拂。倒也打心眼儿里亲和一分。

  “得,那老奴也不不推拒了。”

  李德全笑容可掬,又喝了口茶,便起了身,“老奴将万岁爷的话带到了,也就不多呆了。回头有事儿,就让秋姑娘过来招呼一声。”

  景宁亦起身,让秋静相送。

  “好好照顾你家主子,若是出了岔子,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李德全临走,低低地嘱咐了一句。

  秋静平素不多言,可心眼儿却是贼的,听他这么交代,故意多问了一句,“公公,是不是万岁爷交代什么了?”

  李德全看了她一眼,也是满腹牢骚没处发,就像倒豆子一般都倒给了她,“你是不知,万岁爷让小禄子回来一趟,别的没交代什么,倒是十句有九句都在说你家主子。老奴也是眼拙了,跟着万岁爷这么久了,都没瞧出这心思。”

  跟在圣驾边儿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哪见过出门在外,还要向宫里某个妃嫔报备行程的。小禄子块马回来交代的时候,还以为是耳昏听错了。看来,万岁爷是真上心了。

  秋静抿嘴笑了笑,为主子高兴。

  回了寝殿,原想禀报几句,却见景宁恹恹地侧卧在榻上,知她是累了,就麻利地将屏风支上,而后取来崭新的薄纱缎宫装,伺候她沐浴更衣。

  院子里花树缤纷,嫩蕊芬芳,引来蝴蝶翩跹。官人们摘了一小撮馨香花瓣,放到小竹监里,请示要不要放到浴桶里头,景宁见了,随手捻起了一瓣,拿到鼻翼间嗅了,却是摇摇头,吩咐撤掉。

  宫人们领旨,只当她是不喜这味道。

  唯有秋静深谙内里缘由,也不言语,只托着个盛了纯白巾绢的红漆托盘走进来,放到案子上,又将皂盒儿撇了沫,舀了些花蜜进去。

  温热的水,融了芳香花蜜,瞬间散出一抹淡淡的香甜;却远没有新鲜花瓣来得浓郁芳醇。景宁将水撩在胳膊上,顿时发出一声叹慰。

  花香染身,一脉芳魂旖旎。

  ——是宫中妃嫔极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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