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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时间多了,也就什么都学会了,以前什么都不会,就是乡下野丫头,现在,凡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真成为大家闺秀了。”离根笑着揶揄自己。

  时间多了?琴安脸上虽带笑,心底却想着方才在御花园时皇后对自个说的那句话:“这个三个月,皇上别说是留宿荣嫔那,就连去看她一眼也未有过,我却还把她当回事。”当回事?怎么个当回事法呢?

  “娘娘,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各宫嫔娘娘们来您这儿热闹呀?”往常,这荣嫔处可是人满为患的。

  离根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却掩饰的极好,瞄了眼四皇子戴在胸前的福字小玉石,道:“这新鲜的日子一过去,自然就不来了,再者她们一来四皇子就哭闹,总来也没什么意思。”

  琴安不是很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抬眸见到窗外天际的黑暗时,讶道:“天已这么晚了,娘娘,妾身要先告退了。”

  “夫人慢。”

  临走时,琴安轻咬下唇,定定望着离根半响,才轻声道:“荣嫔娘娘,多长几个心眼。”说完,隐于雪幕中。

  离根眯起了眼,靠于廊内的宫柱侧,静望着夜幕下的银白世界,陡然对着屋内正哄四皇子玩的燕子道:“燕子,将那小玉石解下放至深柜。”

  燕子本欲说什么,但想起这三个月来,每当有嫔妃来过,四皇子就会出现一些轻重不同的症状,幸好发现得及时,若晚了,想到那结果燕子打了寒颤,忙应了声是,从小皇子身上解下小玉石放进了衣柜最里面的深柜内。

  多长几个心眼?她的心眼还不够多吗?离根漠然的望着已变得漆黑的夜色,今年的雪比起去年来小了许多,记得在去年的雪天,她深深明了一件事,这辈子皇上的心就像这雪,冰着,只是这落雪终有一天会化,而皇上心里的雪,却永远不会融化。那个女人只是一个背影便使皇上的心门重重关上,再也无法打开,而她能做的,只是带着笑容陪在皇上的身边。她很不甘,不甘自己的妥协、耐心、微笑,她更不服输,她不信走进不了皇上的心,因此她耗着,她会用自己的耐心来取得皇帝心中的微笑。她在等,然而等来的却是各宫嫔妃对她对四皇子无形的伤害,防不胜防的招术让她心力憔悴,她小心翼翼,三个月来极少出寝宫,就算带四皇子上甘泉宫请安,也是亲自抱着四皇子寸步不离,总算有惊无险。

  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这样做值吗?八岁的自己面对一样得不到的东西怕会抢了就跑,现在的她不会,看着父亲为了赎回在青楼卖唱的母亲,不惜被那些恶奴打断腿的痴情,一家人逃跑时相依为命的艰辛,最后相亲相爱的幸福,她感同身受,性子也一点点的在转变,只要最后能幸福过程就不重要了。几年的相处,是爹娘教会了她付出,教会了她怎样在困境中寻找快乐,不管她有多苦、多怨、甚至多恨,她依旧要微笑,要快乐。

  “主子,四皇子睡着了,还流口水呢?”燕子悄然来到主子身旁,掩嘴自乐。

  “又流口水呀?”离根漠然的神情在转身之后浮上了皮皮的笑容:“走,咱们再逗逗他去。”

  “啊,主子,您又要使坏了?”

  “谁让咱们的小皇子长得这么可爱呢?”

  这场雪,陆陆续续的下到了大年夜,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远看皇宫,大红灯笼蜿蜒如彩带,耀了人的眼目,大节的气氛让皇宫退下了庄严肃穆的纱幕换上了朝气蓬勃的彩衣。

  按惯例,所有的嫔妃都会收到皇帝的口谕至大殿赏烟花,燕子站在院口圆门翘首盼望,这么晚了,传讯的公公也该来了吧?直到半空出现炫彩的烟花争艳,她才死了心。

  “应荣。快看,那就叫烟花,是不是很美呀?”离根抱着才三个月的小皇子出了内室,站在院子里兴奋的仰望着烟花的美,四皇子也显得很快乐,在离根怀里蠕动着。

  “主子,你可真兴致勃勃啊。”燕子嘟起嘴。

  “废话真多,快去拿些干果出来,再把亲酿的雪米酒也拿出来,咱们来煮酒看烟花。”离根还真起劲了。

  “是。”

  午夜刚过不久,天空的璀璨才渐渐隐去,天空又是清冷一片,雪花有一颗没一颗的落着,更见萧瑟。

  燕子哄睡了四皇子,自个也打着哈欠跟主子告退回小厢房睡觉去了,只留离根一人对着乌黑的天空发呆。夜很静,静得似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离根一手托着下颚,突道:“想睡了吗?”突如而来的一句话让圆门处明黄身影刚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还不想睡。”离根用另一手拖住下颚,笑说道。

  “烟花已放完没得看了,再说晚睡对身子不好。”

  “说得也有道理。”离根点点头,“现在我如此冷门,生了病怕没人愿意给医治,还是早点睡吧。”

  类似的话又自言自语了一阵,离根才起身。

  “看来,你过得很好。”皇帝出声,黝黑的眸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二人隔着一条廊栏相视着,离根福了礼,淡淡道:“难道皇上想看到病恹恹的荣嫔吗?”

  皇帝走上亭廊,坐至石凳上,为自己倒了杯酒,轻浅不语,离根复又坐下,剥出干果放在他的面前,一时二人都没话说,他们似在等,等对方先开口。

  不知何时,雪停了,燕子离去时刚满上的一壶酒也见了底,桌上的干果所剩无几。

  离根轻轻一叹,先打破了这份寂静:“皇上,妾身只是小小的嫔妃,不想为谁出头,只想平静的、毫发无伤的过日子。”

  皇帝放下酒盏,落漠的道:“朕原以为彩嫔之死你会站出来,是朕高估了你,你没有这个勇气。”

  “勇气?皇上是想让妾身在宫里冲锋陷阵,成为众矢之的吗?”

  “朕以为你跟她们不同,至少有勇气站出来,你如此胆小怕事,朕对你很希望。”

  离根剥着干果的手指一抖,干果内‘骨碌碌’在桌上转了几圈后掉落地上,顺势朝低处滚去,“皇上清楚彩嫔之死,是不是?”

  皇帝沉吟了半响,才道:“这样的事在后宫已屡见不鲜,朕很希望有……”

  离根突然想笑,截断了他的话,道:“皇上,离根没有你所要的锐气,更担不了此重任。”顿了顿,复又道:“皇上,这三个月来,你除了恼妾身懦弱之外,是不是还想再妾身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皇帝的身子遂然变得僵硬。

  果然如此,离根只觉有说不出的失落,怔忡的望着他的微垂的眸子半响,苦笑:“皇上,妾身不是她,没有她的锐气与傲气,更没有她的攻击性,妾身,也不是那样的人。”

  “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

  “那皇上为什么还是放不开?”

  “我们曾经相约到永远,那时的美好,朕忘不掉,也放不开啊。”皇帝这话说得苍老,俊秀的容颜在地雪的映影下越发如玉般透明。

  这样的坦白与深情,在离根听来只觉疲惫,她似乎走错了,从最初就走错了,如她所愿,她已成为皇帝不可缺少的女人,是红颜知己、是朋友、更是女人,只是,她却不再喜欢这样的身份,皇帝在她面前诉说着对另一个女人的深情、痛苦,她从初时的乐观到此刻的不堪,入骨的心痛,难道她在皇上的心中只能是这样的地位吗?这份坦白,她已不想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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