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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凌楠仰天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与己何所不容。”此言一出,周围掌声不断,才子们的情绪顿时更为高涨。他们一个轮着一个地出对子,似乎已经忘记眼前这个俊秀的孩子是当今太子,忘了眼前这位太子年仅十二岁。

  连续半个时辰过去,凌楠竟然真的接下了所有的对子。时间一到,客栈里寂静一片。瞬间,喝彩声连绵不绝,震耳欲聋。

  “太子!太子!太子!太子!太子!”

  凌楠笑眯眯地轻轻一挥手,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跃身跳上二楼,站在雅间前,隔着水晶帘向凌悠扬作揖道:“父皇,儿臣愿出一联,请父皇接下联,可否?”

  凌悠扬一怔,而后大笑,“你这算是在向朕挑战吗?”

  凌楠但笑不答,直接道:“千里为重,重山重水重庆府。”

  凌悠扬重重一震,这副对子并不难,凌楠这么说是为了什么?

  “一人成大,大邦大国大明君。”

  凌楠笑道:“父皇好才学!接下来还有一副对子,本太子希望可以考考雀南国的摄政王,符弦歌符大人,不知符大人接受吗?”

  弦歌的声音透过水晶帘传到外面:“请太子出题。”

  “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这是一副同字异音的对联,正确的读法应该是: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弦歌略一思索,道:“浮云长长长长长长长消。”根据读音读为:浮云涨,长长涨,长涨长消。

  “呵呵,符大人以一介弱女子担任雀南国的摄政王,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如今看来,符大人不单在政治上是巾帼英雄,在才学上也是不让须眉。”凌楠笑道,“符大人这对子对得真不错。”

  “谢太子夸奖。”

  凌楠摇头笑道:“本太子这不是夸奖,不,姑且也算是夸奖吧。本太子想说的是,对于如此英雄能是本太子的亲生母亲,本太子倍感荣幸。”

  全场俱是一惊,连水晶帘后凌悠扬的脸色也是瞬息万变,最后沉了下来。弦歌无言以对,心却怦怦地乱跳个不停。凌楠是她儿子,这件事情天下谁都知道,可是,却谁也不会当众提出来,今天,凌楠竟然自己说出口,究竟是何用意?

  “这件事情自本太子懂事以来就一直甚感困惑,”凌楠平静道,“父皇和……符弦歌,当年究竟是为何事分离?”

  凌楠是故意的,蓄谋已久的。

  皇甫容在事后问过凌楠,出此一言,究竟是为何目的。在皇甫容看来,这种将当年的事情重新挖出来的作为实在不可取。凌楠则答曰,如果要让父皇和符弦歌一起离开,一是需要他们破镜重圆,二是需要符弦歌下定决心离开雀南国。

  今非昔比,如今雀南国一切安定,杨啸的表现也让符弦歌满意,让符弦歌离开就简单多了。可是,符弦歌这女人的致命缺点就是重情义,所以,必须让她和杨啸之间生出嫌隙。

  “太子殿下,旧事何必再提?”弦歌叹息,“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凌楠站着不动,想了想,算了,不为难他们了,“儿臣失礼了。”他掀开帘子走进去,站在凌悠扬面前,拱手道,“父皇。”

  凌悠扬的目光很认真,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坐吧。”

  凌楠乖乖坐下,抬眸一笑,“父皇没有话要跟儿臣说吗?”

  凌悠扬瞥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凌楠,你为这次聚会花了不少心血吧?你不希望搞砸吧?”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轻飘飘地在凌楠脸上一扫,寒气逼人,“问到不该问的,你就不怕朕甩袖子走人吗?”

  凌楠笑容可掬,丝毫没有被他寒光凛凛的视线给吓倒,“儿臣不过是开个玩笑,您看,儿臣不是跑进来没继续问下去了吗?”

  凌悠扬沉默片刻,“让外面的人上酒菜吧。如果你想继续比试就出去,如果想安安静静地休息会儿,那就坐在里面。”

  凌楠笑道:“这样吧,儿臣亲自出去吩咐一声,让这儿的主厨上几道父皇爱吃的菜色,外头还有好多菁英学子,儿臣还打算和他们交流交流,待会儿再进来陪您。”

  弦歌透过窗子望去,天空湛红湛红的,红霞漫天无边无际,仿佛滴在心头的朱砂血,淋漓透彻。太阳快落山了,外面行人往来,倦鸟归巢。“其实……”声音很轻很轻,连跟谁说话都不知道。可是,凌悠扬立刻转过脑袋,挑眉道:“嗯?”

  弦歌眼眸微微下垂,“其实,你说出来也没关系……”

  凌悠扬黑色的眸子静如止水,似笑非笑,“说什么?说你如何成为摄政王?说朕如何废后?我们的事情与旁人有何干系?轮得到他们来说三道四?”

  弦歌扬眸,若有似无地掀了掀嘴角,“的确。”

  雅间之中又是一片寂静,外头的喧嚣声都可以传进来,似乎刚才那个问题引起的骚动完全过去了。可是,凌悠扬所在的这间房间,除了弦歌之外,所有官员的神经都极度紧绷,不敢多说,不敢多看。

  所幸,不多时,一碗一碗的美味佳肴被陆续送进来,大家的注意力被菜色引开去。应该说,他们都刻意把注意力放在菜肴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把话题牵扯开来,不再触碰刚才那个一点就燃的禁忌。

  “符大人,请恕在下多嘴问一句。”韦跃不怕死地开口,“你打算将手中权势都还给惠诚帝吗?”

  弦歌一愣,微笑道:“在下不过是皇上麾下的臣子,没有霸权不放的资格。”

  “迂腐。”凌悠扬这两个字一出口,端坐着的诸位官员又是一阵胆战心惊。皇上,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想怂恿臣子霸住帝王的权势?

  弦歌好笑道:“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悠扬也没兴趣和她打太极,浅抿一口美酒,“没什么意思,不过,以符大人的才能来说,真是浪费了,辛苦十多年,结果一无所有。”他干笑了两声,“要不,可以考虑来极东国当个小官,这点容人之量朕还是有的。”

  凌悠扬一开了这话头,其他官员也都表示赞同,“不错,不错,符大人乃国家栋梁,若辞官离开确实可惜。”

  “你沉浮官场多年,帝王心术总该懂的。你一直手握重权,你跺一跺脚,整个雀南国就要震一震。惠诚帝当时虽然年幼,可他始终在旁看着你的所作所为,看着你呼风唤雨。最后你将权力还给惠诚帝,你以为那个小皇帝还容得下你吗?”凌悠扬慢慢地说道。

  弦歌手上的酒杯晃来晃去,神色淡然,“我本不是追逐名利的人,即使最后一无所有退出官场,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啪啪啪!凌悠扬鼓掌,讥嘲道:“好气量,够潇洒,古湘玲当初真是没有选错人,这世上也只有你符弦歌才会视金钱权力为粪土。”他凑近她身旁,轻声道,“有意思,当年你对皇后的位子不屑一顾,如今你对摄政王的权势弃之如敝履,朕对你万分敬佩啊。”

  声音很轻,可距离他们较近的那几个臣子还是可以听到。刚刚恢复的轻松气氛又开始凝重,听到的也装作没听到。

  弦歌叹气,周围都是人,她不像凌悠扬那样可以无所顾忌,于是主动退开一段距离,“陛下过奖。”

  凌悠扬冷冷瞥她一眼,不再多说,拿起酒杯就向在场所有人敬酒,“来,都陪朕喝一杯。”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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