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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相携走进储物房时,桃枝正在里头给另一拨宫婢吩咐活计。

  “还有人没来领料子?”

  对照名册清点着眼前的布帛,桃枝发现其中的人数和缎匹对不上,蹙眉问一旁正指点宫人如何布置的芣苡。

  “还有谁,不就是那四个。自从钟司衣嘱令各屋来取份料,就开始见天看不到影儿。”芣苡抬脸,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埋首在锦缎里。

  桃枝不满地放下册子,“她们终日都在做什么?”

  “谁知道。添了一个新人,忙着增进感情吧!”

  门廊外,宁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韶光和青梅对视一眼。四人跨进门槛,行了礼,绣儿从手中递过去的,就是之前刚刚标注过的小册子。

  芣苡的脸色在这一瞬变得十分难看,背过身,故作去查验布帛。桃枝翻阅着册子,越看眉黛蹙得越紧,须臾,却淡淡地开口道:“分给你们的确实多了些,但换季之期将至,就算现在分给别屋,相信她们也抽不出时间了。”

  宁霜惊愕地看着她,“可当初分明说……”

  桃枝果断地抬手,示意不必多言。

  锦缎堆里,芣苡身边的婢子们在幸灾乐祸。片刻,等桃枝用朱砂笔在总登记册上勾画了一通,又将小册子还给了绣儿,“你们且回去。新人要带,但活计也要如期完成。”

  作为女官,桃枝算是局里的一个特例。安分守己,独善其身,从不过问分外之事。这样的性情让她在司衣房这个大摊子里生活得近乎单调——钟漪兰不会将她引为心腹,下面的婢子们也很难因为品阶的悬殊而对她产生仇视或者攀附。可也正因如此,她是六品女官位置上坐得最稳最久的人。

  回到屋院,宁霜愤愤不平地摔开册子,“不知她有没有主见,任人摆布,好坏不分。”

  青梅使劲将挂帘扯起来,刺眼的阳光透过轻薄的布料投射而下,一地碎金光影,“你要想想,那么多婢子在,桃典衣也很难做。”

  宁霜略带嘲弄地回了一眼,“不过就是想她能将布帛分派出去一些,谁还能指望她什么?明明都是典衣,真不知她怎的这么忌惮……”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几道叩门的声音。

  “是宁霜姐姐和青梅姐姐的屋院吗?”

  隔着门槛,是三个眉清目秀的新进宫婢。浅灰色绢衣,礼貌恭顺,都是刚进房里不多时、年纪极小的一些新面孔。

  绣儿放下木杵,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几个新进宫婢踏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中间拿着登记册的婢子温声道:“我们都是桃典衣派来的,奉命将姐姐们屋里尚未织染的布帛和挂缎分担一些过去。”

  绣儿闻言一愣。

  这时,宁霜快步从挂布后走过来,指向格子架上堆得琳琅满目的缎料,“就是那些,你们去拿吧!”

  从婢子进门,一直到报出来意,几个人满腔的怨愤以及对桃枝的种种成见逐渐烟消云散了个干净。绣儿仍是将信将疑,但即刻搁下手里活计,帮着搬不说,还殷勤地端来糕点。婢子们却不吃,抱了半数布匹后,就客气地离开了。

  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宁霜不禁感叹了一句:“她可是从未插手过婢子的事。”

  青梅笑,“我看桃典衣是面冷心热。只是来的都是新进宫人,想是不愿找麻烦。”

  “是不是因为……芣苡典衣在司衣房待不多久了,才……”

  绣儿细细的声音,让韶光眼睫一动。手中捧着绢帛,正拿针绣制宫样,绣儿的尾音消散,指尖的银针刚好刺穿绢缎。

  宁霜和青梅齐齐瞪大眼睛,“待不多久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绣儿低头扯裙角,嗫嚅着,“好像,钟司衣要把她送给内侍监了……”

  内侍监……

  宁霜愕然张大嘴,骇笑。

  “对食?”

  “真的假的?”

  绣儿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确定。青梅将支窗放下,道:“我们和司宝房向来不对盘,如果是真的,就等于跟内侍监攀上了姻亲。从此宫闱局两家成一家,房里的宫人指不定多高兴呢!”

  宁霜忽然跳起来,“那就有热闹看了。嫁给一个老太监,看她以后还嚣张什么!”

  “小声些,我也是听说的。”

  六局中多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专侍中宫,不得与任何男子过从密切。如若犯了此忌讳,有的下场就是送去给太监对食,即下嫁宦官。宦官阴暗狠毒,碰上不安于室的婢女,百般辱骂、折磨、殴打——往往没几年,与之对食的宫婢就会不堪忍受而羞愤自杀。

  青梅拿着木支,看到宁霜眼中流露出的幸灾乐祸,心里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哀。

  三

  初九,正逢尚服局大考核。四房共同参与。

  卯时过后,婢子们早早地在绣堂集合。尚服崔佩坐在正殿的鸾椅上,下垂手是一袭紫丁香色裙的钟漪兰,然后是司饰房言锦心、司仗房白璧。再旁边,一个身穿雪月流苏高腰长裙的宫装女子,灵蛇髻,斜坠流苏,应该就是司宝房的掌事余西子。

  崔佩坐得最高,巡视一周,却仅选了司宝房单房考核图籍宫样。

  几房的宫人都松了口气,等湖蓝绢衣的宫人落座于檀案前,宁霜才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往常不见有破例,今日倒是奇了。”

  三房有秩序地站在两侧,在堂中巡视的是司宝房的典宝春雨和流云。宁霜一直盯着春雨,偶尔会不屑地哼上一声。韶光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绣儿拉拉她的衣角,小声道:“春雨原是司衣房一个普通婢子,后来跟着余掌事去了司宝房后,升任典宝,从此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韶光诧异地问:“那司宝房原来的典宝呢?”

  绣儿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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