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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魏别离篇 关于母后的记忆

  听说我的出生,是极其艰难的。在我的前面,已经有一个皇子,还在母后的腹中就夭折了。那个时候,母后小心掩饰,还是被有心人所害,最后在天牢里,被下了药,那个皇子因此流掉了。

  在我出生前,因为有那位傅太医的帮忙,人人都以为我是一个公主,才没有多加迫害,我才能顺利的来到这个人世。出生以后,母后并没有照顾我多久,她被迫离宫,到江南躲避追杀。

  我一直以为,母后是一个温柔的女子,才会让父皇每年带着我,去江南看那个流落在外的妃子。每次,都偷偷的躲在一边,注视着她的一切。

  墨黑的长发,柔白的肤色,眼神也很温润,这当然不是只有四岁的我,能够说出来的。是每每,都会听到父皇这样形容她,单听这样的说法,并不觉得她是多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值得父皇如此挂念。

  听人说,我也是唯一一个遗传了父皇的眼睛颜色的皇子。父皇曾跟母后说过,“他跟我一样都是暗灰色的。等他睁眼看你时,你就会知道有多么好看了。”

  我不觉得自己的眼睛有多好看,我想,只是因为母后的原因,父皇才肯对我多一些属于父亲的亲近。

  薄衾小枕天气。乍觉别离滋味,母后不知道,这两句诗,是父皇后半生中,最大的隐伤。就是因为这两句诗,父皇才没有让太医替他好好医治,否则,他决不会先母后而去。

  当然,应父皇的旨意,我也没有告诉母后,父皇只是怕她因为不安。

  淡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母后说,她册封为妃的当日,这是她心中念的最多的两句话,她喜悦甚少,更多的是忐忑不安。因为她知道,父皇对一个极好时,就是那人的灾难。

  母后说,“你父皇,用册我为妃成为破除先帝统治律法的理由。手段高明,也合情合理。”

  可是父皇说,别离,那个原因是有的。可是,如果朕没有在乎你母后的心思,朕不会为她排除众议,硬要封他为妃。

  你信吗,父皇靠在椅子上,他说,“你也是男人,如果你不爱一个女人,愿意面对天下的指责,而执意要给她尊荣吗?”

  我不会,答案在我心中。我不是父皇这样的男人,他的温柔和在乎,永远只会隐藏在心底,为了大局,宁愿让对方误会,甚至是怨恨。

  封妃后三日,宫中大乱,所有人都把母后置于风头浪尖之上。兰蓁皇后知晓此事,大怒,要求皇帝立即处死甄妃。当时,朝臣也是如此。

  他们拿出了,连母后都不知道的,最强硬的证据。只要一泄露出来,母后,非死不可。

  这样的情况下,父皇做出决定,宁愿母后恨他,也要把母后送出宫去,只有在宫外,父皇的人,才能保她周全。

  当时的情况,兰家的权势,大得超出父皇的想象。不这样做,他根本没有办法保护母后和我。

  我深知,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心爱女子的耻辱感,父皇发誓,他一定要振作起来,拿回应该属于他的权力,到时候,他要正大光明的,把母后迎回宫中。

  父皇说,“朕不想再认输了,朕要夺回属于朕的东西,将来你才可以在我的羽翼下安定的生活。”

  母后想的却是——这是世上最美丽的谎话了吧,我怎么可能相信?深爱的女人,要撒谎也选择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吧。身为天子,最爱的人莫过于自己,其他的人都只是为了满足私欲而存在的。

  也许,他们两个,最大的悲伤,就是他们都不肯再向对方敞开自己的内心。因为害怕伤害,或者,只是父皇为了让母后少了忧虑,能更好的活着,才说出那番话。

  就当从来都没有你这个人的存在好了,母后说这是父皇的那番话里,最让她痛苦的一句。她说,她在宫中两年,浮华如梦,阴谋算计种种不细数,已非初入宫廷的稚嫩少女,但是,仍然为父皇的冷酷感到痛苦。

  “我是谁,我是一开始就摆错了位置的女人。宫廷可以有宠爱,但不会有男女之情,也注定每个后妃都是孤苦伶仃的。别离,正因为如此,母后希望你,不要纳太多的女人。”

  我心头想的是,母后,一个男人,若是根本不在乎你,哪会愿意为你顶着压力,让你能够在江南逍遥。

  母后穿的素淡,墨黑的长发轻绾上,她坐在我的对面,喝着清茶。

  四十多的她,跟年轻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眉目间,多了一抹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稳重的安静。

  我曾经有一个奶娘,长得年轻妩媚,笑起来,像极了画上的母后,这才得到侍寝的机会。母后被迎进宫,风头无人能敌,册封为贵妃的她,赢走了父皇所有的注意。

  那让这个女子,急怒攻心,她打翻了滚烫的热水,淋在了我稚嫩的肩头上,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但清楚的记得,滚烫的水,泼洒在身上的灼痛。

  母后没有来看我,父皇不相信她是如此绝情,抱着我去找她。父皇对我,较一般的人更好一些,但是跟母后比起来,那我就不算重要了。

  所以当他指责母后不关心我的时候,手也在我的肩上使力,他不担心我身上的天花会传染给他,他只怕我的出现,也不能够让母后的态度软化。

  穿妃色的长裙襦衣,绾简单发鬓的母后,发现父皇在我伤口那里恶意的蹭了一下,听说我只是疼得掉眼泪,没有哭出声来,谁抱着我,我都是乖巧的弯在谁的怀里,小身子在簌簌发抖。

  她把我抱过去,她的怀抱,是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的温暖,紧紧的,小心翼翼的。

  母后身上的味道,也是淡淡的。我对母后最深的记忆,不是她绝美的容貌,而是她温暖的怀抱。

  跟她满脸的严肃不同,她的怀抱,是最温暖的港湾。

  “别离,你又在出神了,我跟你说,你要立兰妃为贵妃的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她微微皱眉,语气平淡,但是不容拒绝。她的眼神偶尔会显得很犀利,听说我的后妃里面,还没有人敢跟她对视,就算是我,也要微微避开她的注视。

  朕倾心于你的母后,所以,当她看着我的时候,会让我充满勇气,被心爱的女子看着,就算你是懦夫,也会跟朕一样,即使前路铺满荆棘,你也会勇敢的劈荆斩棘。

  朕渴望跟她相守一身,但她不愿意再靠近朕,朕背着她的身体挺得端正,隔着珠帘,跟她触手可及,却有千山万水的距离。朕觉得,朕已经失去她了。

  父皇临终前将我唤进殿,单独跟我说了这些话,最后他说,“就算你登基做了朕的江山,这片江山,也要和你母后一起守侯。朕总算懂了她,她不愿意以色侍人,她要的,是青史留名。朕愿意给她,不管你将来如何的厉害,只要是你母后要的东西,你都必须让她如愿。否则,你最好趁早请辞,不要做这个皇帝。”

  就算没有这样的旨意,面对母后的强势,我也是没有多余的话。她的性格很强硬,做的决定,几乎不容有人非议。但往往,她下的决定,都是让人放心的决策。

  可是父皇,你对母后的纵容,却造成你儿子的苦恼。你的女人,本来应该是由你去宠爱纵容的,结果,让你的儿子,也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愿。幸好她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不然大魏的江山,就要断送在她手里了。

  听说,父皇还在世时,母后挥霍无度,大兴土木,在洛阳修了她最喜欢的避暑东宫。每年耗费在脂粉和容貌上的银子,也是好大一笔。

  前朝上,她还时常拿那些跟她意见想违背的朝臣开刀。也为了几桩私人恩怨,硬是处死了父皇的几个年轻的妃子,其中,就有个叫乡姜的美人,母后的美,不及她的三分之一。

  她也会嫉妒,自从她被立为皇后,就不许父皇再选秀,否则她就要拿前朝的政事为难父皇。骄纵任性的程度,父皇的后妃里没有一个人能跟她相比。

  可是,就是这样的母后,居然夺去了父皇全部的温柔,没有父皇的纵容,一个女人,不可能拿得稳朱砂笔,那些朝臣,也绝不会那么顺服。

  在我看来,母后她并不是十分的美,面相甚至略带刻薄,嘴角是倔强的弧度,眼神太多犀利。一般来说,男人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我只能想到一个解释——父皇真的是动了心,才会觉得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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