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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夜里睡觉有时做梦,会梦见秦江月圈着我的腰,贴着我的脸一点一点地厮磨,温柔而依恋,散着淡淡的清香。睁开眼,我看见一张美到极至的脸,眨眼睛看了看我,眉眼一弯,点点我的鼻梁:“好好睡觉……”

  我呆滞地看美人师父,他顶着我的下巴靠进我脖颈里,闭上眼。我的脑子里乱做一团,僵硬得屏住了呼吸,整个身体直挺挺地躺着动也不动,为什么,怎么会是美人师父,怎么会……在我塌上,圈着我的腰……莫非说方才梦里的人,是美人师父……师父他,不避嫌吗?我的脑袋怎么能这么龌龊,胡思乱想什么呢?!

  美人师父细微的呼吸扫在颈子里软软的,我的脑子像糨糊一样地搅拌,很快全面糨糊昏沉入梦。

  早上醒来,我的塌上依旧只有我自己,美人师父侧卧在塌上睡得很沉,我怔忪半响,忽然羞耻地想起自己半夜做的春梦,脸刷地通红。

  这个症状一直持续到吃完早饭,我的心哆嗦来哆嗦去,纠缠着到底是不是我在做梦,一边唾弃自己竟然发春发到美人师父头上,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美人师父给我擦脸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划过,凉凉的,美人师父蹙起眉头,“恩……这么热,可是受了风寒?”

  我干干地扯个笑脸,躲闪着眼睛不敢看美人师父,嗫喏地小声问美人师父晚上睡得可好,问完,我的耳根已经烫得可以煎鸡蛋。美人师父云淡风轻地看一眼我猴屁股一样红的脸,眼底浮出一抹微笑,依旧不紧不慢地给我擦脸:“徒儿终于想起关心师父的起居了么? ”

  我脑袋一缩,讨好地朝美人师父干笑:“那是,徒儿一直关心师父呢。”

  美人师父漫不经心地瞥过来一眼,端了水盆出去,我长吁一口气。

  后来听说,到四月十五那日,被战乱搅得焦头烂额的子车薇和青月国,双方谁都无暇顾及那场婚约。

  鼎麓带来了丰富的物质生活,我是这么理解的,自从鼎麓来了后,先把我像国家一级珍稀保护动物一样地隔离起来,动耶一堆人把我连人带床抬进抬出。我越发觉得自己像床板上长的蘑菇。

  美人师父每日陪着我晒晒太阳,弹弹琴,给我换药扎绷带。

  每天吃的粗茶淡饭都换掉,我开始奢侈的豪华猪生活,鼎麓把院子附近的两家也买下,然后毫无顾忌地大白天拆墙,打通,盖院。我淌着冷汗问鼎麓,这虽然离八皇女的军营很远,可是毕竟是在青月国的地面上,这么大动干戈,不怕招人注意?

  鼎麓道:“殿下不必担心,青月国已经四处动乱,堪比东圣,附近三百里都没有军营,老奴早查过,附近全部兵马都已经抽调至国中混战。哪里还顾得上这边境的偏僻地方,这里,早已经是无人看管。”

  呃,就是传说中的三不管地带了?我呲牙笑,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鼎麓对这句话疑惑不解,美人师父笑吟吟瞧我,点头:“嗯,是这个理。”

  到了四月底,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可以在院子里乱跑了,无聊地在院子里溜达着抓鸡。

  素问和鼎麓她们经常去山野里打些野味回来,但是美人师父还是叫人养了一些鸡,而伤渐渐痊愈的我开始小幅度活动手脚,运动项目就是不使轻功和内力捉鸡,这些鸡由于天天被我追杀,竟然炼出了功夫,跑出了经验和技巧,在墙角树上又飞又跳,绕着圈跑。

  素问抽搐着嘴角看我上蹿下蹦地撵着鸡跑,闹得鸡飞狗跳,她望天翻个白眼闷头回厨房继续她的实习厨子生涯。

  吴莜近来已经不耐烦看我每天这样白痴一样地捉鸡,自己弄了块布绣花,他对我从一开始的警惕戒备,已经到了不屑一顾的地步。有时候看不下去我那一脸臭汗,会蹙着眉头扔给我一条巾子擦脸。

  只是每次擦完后,我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拿了擦桌的抹布给我,不然怎么这么白花花地一道一道灰,吴莜接过汗巾时眉头又是一皱,白我一眼,哼一声背过脸。

  而吴璨小正太正是好哄骗的时候,他每天支个头数数积了多少蛋,学得跟美人师父的小书童一样,背着个手,一边叹息我的不学无术,一边盯着日冕数我今日花费了多长时间才捉到鸡。

  不时听见院子外头有人经过的谈话声,基本上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女人。这片大陆上到处都在打仗,这年头,听说年轻点的都被拉去抓壮丁充军了,连十二三岁的都不放过,到处只剩老妇和幼儒。

  结果导致男子更加难嫁,又赶上到处征兵,因此上,传说中的拉郎配事件竟然全套上演,这大概就是战争衍生出的副产业罢。很多家都赶在自家女儿被征走之前赶快娶夫,好生个一女半男有个香火。而有未出嫁的男子家,则心急火燎地四处替自家儿子寻觅中意的妻主。

  于是,传说中那些曾经因为穷而娶不了夫郎的光棍女,一夜间都成了香饽饽,若是还正年轻,那简直就是国宝级的王老五,最好的上门妻主候选,听外头八卦传闻,据说只要是四十以下的女人,都是大热门人选。

  自然,也不是家家都能在征兵前拉到好妻主的,所以,经常出现几家同时抢一个妻主的现象,弄不好就来个强婚强嫁。

  所以,最近光棍很少见。

  另,八卦传说,最近风高月黑,天干物燥,若是单身女,最好莫外出。很有几个单身女人一夜间消失,等再出现,已经成了某家夫郎的妻主。

  别的不说,最近就有无数本地的乡亲请了媒公来上门,为素问提亲,说得天花乱坠,舌如弹簧,恨不能立刻就把素问拉去拜堂成亲拖进洞房,生米煮成熟木头做成舟。素问不胜其烦,天天都早早躲出门去。

  有一天早上她出去打猎,一整天都不见人影,到了晚上狼狈地跑回来,跟做贼似地溜进屋。

  问她怎么回事她死活不肯说,被追问得紧了,她羞愤地道竟是被人强拉去做上门妻主,差点被按着头拜天地。素问怕暴露身份,找了个人少的机会才溜回来。

  我先是笑得满地打滚,继而发怔,悲戚落泪无语。天下兴亡,感受最深的其实是老百姓,最苦的也是老百姓。几个野心勃勃的贵族争夺皇位,却导致天下兵戈四起,战火连天,最后苦了谁?

  一将功成万骨枯,尘土下白骨遍野埋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许是年轻夫郎的妻主,也许是呀呀幼女的娘亲,也许是白发老人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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