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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三


  夜天逸点点头,“我带你去。”话落,他淡淡地补充道:“本来该蓝漪镇守祁城,但是半年前从苍亭离开后,她也随后离开了。我左右无事,景世子便先托我照看祁城。毕竟这里的安魂堂比较重要。”

  云浅月想着他那一日既然在马坡岭帮助容景血祭精魂夺回他,二人私下里该是有了什么约定,如今他帮助容景,且心甘情愿,也不奇怪,点点头。

  夜天逸前面带路。

  “世子妃,小公子还睡着,就别跟您去了吧!”青裳抱着熟睡的容凌出声询问。

  云浅月看了容凌一眼,“嗯”了一声。

  青裳抱着容凌向暖阁走去。

  “等等!”夜天逸忽然转身喊住青裳。

  青裳停住脚步,看向他。

  夜天逸快走两步,来到青裳面前,一改刚刚见的眉眼疏淡,紧紧地盯着容凌,面上神色较任何见到容凌的人都丰富,有惊异,震惊,难以置信,了然,还有些读不懂的情绪来回交织着,让他脸色不停地变幻着,看起来如染了彩的画。

  青裳吓得后退一步,抱紧容凌。

  云浅月笑了笑,口气寻常地道:“这是容凌,我离开天圣时候怀了他,他出生在云山。”

  夜天逸眼睛不离容凌熟睡的脸,声音蓦然低了很多,“你在云山生了他,他可知道?”

  “他还不知道。”云浅月摇摇头。

  夜天逸袖中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抱容凌,但定了定神,克制地后退了一步,看了云浅月一眼,收起脸上的情绪,对她道:“走吧!”

  云浅月对青裳摆摆手,跟着夜天逸前往安魂堂。

  青裳松了一口气,虽然如今夜天逸归顺世子,但是基于他这么多年和世子妃的纠葛,她也怕他一时激动伤了容凌,还好,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墨菊对弦歌和华笙等人挥挥手,几人意会,跟上青裳,他则跟上云浅月前往安魂堂。

  安魂堂极大,位于总兵府西北一处独立的院落。是存放在战场上有大战功身死的将士,将来容景收复河山登基之后追封。虽然,容景和夜轻染的战争避开百姓,但是双方将士刀剑死拼,还是损伤极大。

  打开安魂堂的门,没有腐蚀之气,有一种入骨的清凉寒气,显然,这里被用冰镇着了。

  “西延玥的冰棺在最里面。”夜天逸带着云浅月向里面走去。

  云浅月跟了进去,安魂堂里停放了几十台棺木,说明死去的将领几十人。这是重大的有功之臣和在军中有身份的人才有资格安放在这里。那么没有身份没有功劳死去的士兵又有多少?

  一将功成万骨枯!

  云浅月来到西延玥的棺木前,看着他静静地躺在里面,雌雄莫辩的容颜全无血色,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冰棺丝丝寒气,他则无声无息。在匕首旁边,安稳地放着容景的贴身玉佩。

  常人也许看不到那块玉佩上缠绕的一丝灵气,但是她可以看得到。

  在马坡岭容景血祭精魂那一日,她为了救他,动用灵术,他的玉佩自然也沾染了她的灵术。更何况容景本身也有灵术,但他天生对灵术不喜,所以从不修习,但本身的本体灵术也让随身佩戴的玉佩有了他的灵气,她离开天圣时,那一夜,清晰地知道这块玉佩有许久灵气的,如今还只剩下微薄的一丝灵气,若是她今日不来,不出一日,这一丝也没了。

  “主母,他可还有救?”墨菊走上前,看着西延玥,对云浅月问。

  “能救!”云浅月颔首。

  “那您快救吧!救了他之后好赶快启程去找公子。”墨菊闻言立即催促。

  云浅月点点头,轻轻挥手,棺木无声无息地打开,她手心凝聚一团灵气,灵气散发着紫色的光芒,轻轻覆盖在西延玥的心口上,那块玉佩动了动,自动地跳到了她手里,插在她心口的匕首缓缓地从他身体退出来。

  墨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浅月的动作和西延玥的动静。

  夜天逸站在一旁,静静观看。

  一盏茶后,西延玥平放的手指动了动,须臾,眼皮也动了动。

  “真是神奇了!”墨菊赞叹,想着这才是死而复生,云族的灵术如此传神,可惜少主弃之如敝履。

  夜天逸虽然不说话,眸光也是微微触动。

  两盏茶后,冰棺中的寒气忽然退去,变成了温和温暖的气息,西延玥困难地睁开了眼皮,似乎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须臾,他目光中映出云浅月站在面前的身影,他怔怔地看了她片刻,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别动,我在救你。你心肌已损,心血被封,刀剑伤了心脏,闭息停放不救时间太久,若不是灵术,回天无力。”云浅月对他道。

  西延玥看着她,忽然摇摇头,猛地用力,打开了她的手。

  云浅月不妨,手错开了一些,他心口刚复原的伤口忽然崩塌,心血汹涌而出,她顿时大怒,“西延玥,你做什么?”

  西延玥不答她的话,对她轻声问,“我不是在做梦吧?你的毒解了?回来了!”

  “你不是在做梦,我的毒解了,平安回来了!”云浅月连忙将灵术再度覆盖住他心口。

  “你不必救我了,我既然打算死,便没想再活着。”西延玥虚弱地道。

  云浅月看着他,不由皱眉。

  “西延玥,你做什么?主母刚生产完,耗费灵术救你,你明明可以活,如今为何抗拒?”墨菊不干了,对西延玥恼怒地问。

  西延玥眼中染上青灰色,猛地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血色成块,带着微微寒意。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因为他刚刚的动作,那里一片血污,但被云浅月灵力覆盖着,慢慢地给他复原,如此神奇的灵术,可以清晰地看到复原的情形,他摇摇头,“我决心想死,你真不必救了。”

  “你给出一个理由!”墨菊沉着脸瞪着他,“你可知道主母从东海回来,过公子的门都未见公子,便被公子嘱咐来这里救你?你说不活就不活了?”

  西延玥不答墨菊的话,看向云浅月,低声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云浅月点点头,“自然记得。”

  “那一年,你尾随夜轻染之后前去找我,孝亲王府那处小院子正逢梨花开,你就坐在梨树上,对我说,不知道来得晚了,是否还有汤可以给你喝一口?”西延玥眸光染上回忆的颜色,有些飘远,“我从没见到那样轻松的笑容,就如阳光突然住进了心底,忍不住答应了你。”

  云浅月沉默地看着他,那一年春暖花开,他的院子里的确种着好几株梨树,后来过了经年,她因为云香荷而启用他演戏的时候,院中早已经不见了梨花树,变成了桂树。

  “你该是不知道,那时候我其实和夜轻染已经定立了死约。”西延玥低声道:“我们结盟,若是我背叛约定,就不得好死。”

  云浅月眸光眯了眯,夜轻染用人,其实还是秉持了夜氏一贯的狠厉。

  “无先无后,只他一人尔!”西延玥低声道:“但我终是因为你,而背叛了他。你们的戏里,我做了一把双刃剑。他虽然未找我索命,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当一言九鼎。况且,这么多年,低谷尘埃,再大的苦我受过,荣华富贵,再大的尊崇不过九五之尊,我也享过了。我之所以能留存一口气,就是想再见你一面。如今你既然平安回来,我死也无憾了!”

  云浅月沉默。

  “你于我,是知遇之恩,我于你,不过是那一缕阳光的执念。”西延玥轻轻地道:“就让我死吧!我再无所求,觉得世间再无意思。就以我的命,全了夜轻染的盟约,也算我堂堂正正,遵从自己的心选择一回!这一生,我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有无数不能选择之事,但是死这一条路,我还是能选择的。”

  云浅月看着他,若是他想活,凭借她如今的灵术,十个他也能救回来,死约不是问题。但若是他不想活,她即便有通天的灵术,也逆反不了一个人的生死,拉不回一心去鬼门关的人。灵术是好,但还是不可逆天,她紧紧抿起唇。

  “放手吧!”西延玥看着她,“愿来世我再不生在富贵,做平民百姓,一生无忧。”

  云浅月闭上眼睛,忽然撤离了手。

  西延玥本就一口气吊着,随着她撤手,再提不起气,眼睛缓缓地合上,手猛地垂落。

  他如今是彻底的死了,死之安详,心甘情愿,死可瞑目。

  墨菊、夜天逸无人出声说话,安魂堂似乎随着西延玥的死,戛然沉寂下来。

  过了许久,云浅月轻轻挥手,合上了棺木,缓步走出了安魂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来重逢

  安魂堂内外是两个天地,内里清寒阴凉,外面夕阳明媚。

  云浅月站在安魂堂门口,即便见惯了生死,但西延玥的死去还是让她有些难受。若是当年,她没有尾随夜轻染之后前往孝亲王府那所小院,若是没坐在梨花树上,若是没有后来的结盟和约定,里面的那个人是不是不会成为她和夜轻染之间的那把双刃剑?他也许不会背负那么多,会轻松一些,或者能活着一定不会选择死吧!

  但终究不能重来。

  “主母,您就别难受了!人总有一死,西延玥也算对得起夜轻染,让他活着未必快乐。”墨菊跟着走了出来,对云浅月劝慰。

  云浅月点点头,对他道:“不必将他送去西延了,他喜欢梨花,就将他送往梨花山的梨花台埋葬吧!那里山明水秀,他该是喜欢。”

  墨菊点点头,梨花山距离这里百里地,不是太远。

  云浅月不再停留,向所下榻的院子走去。

  夜天逸从安魂堂出来,看着她的背影片刻,抬步跟上了她。

  二人一前一后没有什么交谈来到云浅月所住的地方,里面传来欢快的笑声和说话声,还伴随着容凌咿咿呀呀的声音。

  云浅月听到里面的声音,驱散了几分胸腹织染的郁气,不禁露出笑意。

  夜天逸忽然止住脚步。

  云浅月回头看向夜天逸,对他道:“容凌睡醒了,进来吧!让他认认你。”

  夜天逸微微抿着唇,须臾,点点头。

  知道云浅月回来,华笙从里面走出来,挑开珠帘,对云浅月轻声问,“小姐,西延玥可是救活了?”

  “他不愿意活,死了!”云浅月道。

  华笙一怔,他们红阁的人和西延玥打的交道最多,本来以为只要小姐回来,西延玥就能救,没想到他不想活死了。

  凌莲、伊雪从里面走出来,自然也听到了云浅月的话,她们与华笙一样的想法,而且她们所认识的西延玥个性有几分洒脱,不像是有什么看不开求死的人,没想到却不愿意活。

  云浅月看着她们,将西延玥的话简略说了一遍。

  几人闻言齐齐沉默。

  “我吩咐墨菊将他送去梨花山安葬,距离这里不远,不必择日了,你们相识一场,现在就启程送他去梨花山吧!”云浅月对几人道。

  华笙等人对看一眼,点点头。

  云浅月抬步进了屋,小容凌躺在床上,床上的帷幔挑着,有一缕珠穗落下来,青裳在旁边吹气,让珠穗来回晃动,他正伸着手兴奋地练习抓珠穗。

  弦歌、花落、苍澜、凤颜等人守在一旁,看着他玩,一个个都甚是开心。

  见云浅月走进来,几人齐齐给她让开路。

  “你们也累了,都下去吧!我看着她。”云浅月对几人笑着摆摆手。

  青裳刚想说不累,看到后面跟进来的夜天逸,住了口,笑着点点头,几人走了出去。

  无人再吹珠穗飘动,容凌轻而易举地抓到了珠穗,得意地对云浅月弯起小嘴笑。

  云浅月洗了手,走过来,用手指轻轻弹了他小脑门一下,笑道:“又调皮!”

  容凌看到了夜天逸,好奇地打量他。

  “这是舅舅!”云浅月自然地对容凌介绍夜天逸。

  小容凌眨眨眼睛,看着夜天逸,小眼神似乎在说舅舅真是太多了,见一个是舅舅,又见一个还是舅舅,一点儿也不新鲜了。

  夜天逸走过来,看着容凌,无论是早先他睡着的样子,还是如今醒来的样子,都分外像容景,无一处不像。这样的一个小人儿,粉粉嫩嫩的,让他不由得眸光恍惚。

  云浅月坐在床边,对容凌道:“这个舅舅和娘亲也是青梅竹马,和子书舅舅一样。”

  夜天逸身子微微一震,看向云浅月。

  云浅月没看他,对容凌继续道:“娘亲以前和舅舅躺在墙头上讲故事,有时候一讲就是一夜,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第二日两个人都着了凉,染了寒,但不知反省,还是继续。”

  夜天逸忽然撇开脸,看着容凌,对她道:“你还记得这些,我以为你早忘了。”

  “怎么会?”云浅月笑道:“我记性好着呢!”

  夜天逸不再说话,也缓缓坐在床边,对容凌伸出一只手。

  容凌立即松开珠穗,两只小手抱住了他伸出的手,往自己的嘴边拽。

  云浅月立即出手打掉他的手,佯怒道:“容凌,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这是手,不是能吃的。”

  容凌手被打得疼了,撇着小嘴委屈地看着云浅月。

  夜天逸蹙眉,立即道:“他还是孩子,你怒什么吓着他?”

  云浅月想着他会被吓到才怪,他最会的就是装委屈,她看了夜天逸一眼,对他道:“数日前,子夕那个臭小子拿了一个猪蹄给他吃,他虽然吃不下,添了几口味,便一发不可收拾,见到人的手就往自己嘴里拽。”

  夜天逸愕然了一下,看向自己刚刚被拽的手。

  云浅月好笑地看着他,“如今你还觉得我吓着他了?你的手愿意当猪蹄?”

  夜天逸轻咳了一声,看着容凌,眸光终于在见面后第一次染上了笑意,温声道:“他长得像景世子,但是性情倒是有些像你。”

  云浅月摇摇头,“才不像!我没他这么大爷,脾气偶尔大得很。”

  夜天逸挑眉,天逸挑眉,“景世子的脾性很温和的。”

  云浅月瞥了他一眼,容景若是温和,天下人都温和了,他的脾气不过不显山不露水的使出来而已。他难道不知道?还是故意忘记了?

  夜天逸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不再说话。

  容凌的委屈果然是装的,片刻后,见云浅月不理他,他去够珠穗,觉得风不吹起珠穗不好玩,便咿咿呀呀地看着云浅月说起来。

  “他在说什么?”夜天逸有兴趣地看着容凌,很难想象这么大点儿的小东西如此精神而且有意识。但想起云浅月的灵术和云山,便觉得不那么奇怪了。

  “他让我像青裳那样吹珠穗给他玩。”云浅月笑着说着,吹了一口珠穗。

  珠穗飘起来,容凌顿时挥舞着小手抓珠穗,越是抓不到,他才越兴奋。

  夜天逸看着他,不多时,便接替了云浅月的动作,轻轻吹着珠穗逗弄他。小容凌因为有的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新认识的舅舅。

  一大一小玩得开心。

  云浅月坐在一旁看着二人,她曾几何时认为夜天逸和她的关系就此冷冻,再无关联了。若说这个世界上,她辜负了谁,那么便是夜天逸莫属了。十年相知,她步步做棋,总之是她将他拉进了漩涡,让他挣扎。如今能有今日,坐在一起平静地说话,过往成为云烟,他放开了心底的执念,她放开了芥蒂,最好不过。

  一夜一晃而过。

  这一夜,云浅月终究是被西延玥的死影响,没睡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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