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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四


  重臣请求见云浅月。

  云浅月凉了一众人片刻,在他们急得跳了脚的时候,才丢出一句话,“若是谁有不满,去御膳房找上官茗玥,不是我不关他,而是帝寝殿关不住他。”

  一众老臣一听上官茗玥四个字,心头齐齐颤了颤,他们对上官茗玥的惧怕,不次于当初对德亲王府小魔王夜轻染的惧怕。

  帝寝殿建立百年,是最神圣的宫殿,每一代为帝者的居所。先皇登基初始,住于帝寝殿,十六年前,南梁国师大败天圣十五万兵马,先皇觉得愧对始祖皇帝,为帝失败,才搬去了圣阳殿,如今帝寝殿被毁,对这座皇宫的寓意可想而知,他们一帮子老臣焉能不胆战心惊?

  正当一众老臣打算拼死也要去御书房找上官茗玥理论的时候,上官茗玥吃饱喝足,优哉游哉地出现了。群臣脸色瞬间难看地看着他,本来以为被皇上和云浅月关闭在帝寝殿的上官茗玥该是折磨的够呛,未曾想到他竟然是这般悠闲无事,胳膊好腿好气色好。

  “这都是在做什么?欢迎本小王从帝寝殿神功大成出来吗?”上官茗玥对这些人出现在这里自然心中清楚,但是偏偏扭曲了事实。

  众人听他说神功大成,都齐齐在心里掂量了一下。

  德亲王颤抖地指着上官茗玥,“上官……小王爷,你为何毁了帝寝殿?”他本来想说反贼,但是想到夜轻染并没有给上官茗玥按什么罪名,只是关着他而已,更何况他即便相助容景,也是东海燕王府的小王爷,不可得罪,于是该了口。

  上官茗玥闻言一笑,走上前,拍拍德亲王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道:“德亲王啊,你是老而无用了,偏偏不服老。本小王说神功大成,你没听明白吗?我神功大成出来,帝寝殿成了神功下的下酒菜。”话落,他见德亲王脸色发白,宽慰道:“这也不怪本小王,要怪只能怪皇上,是他关我在帝寝殿,若是关在天牢里,毁的就不是帝寝殿了。”

  德亲王一时哑口无言。

  上官茗玥绕过一众老臣,悠闲地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的门关上,里面未传出半丝上官茗玥被赶出来的声音,一众老臣互相对看片刻,齐齐摇摇头,即便上官茗玥毁了帝寝殿又如何?不凭他自己的武功,就凭东海燕王府小王爷的身份,他们也不敢惹,只能无奈地离开御书房回了府。

  御书房内,上官茗玥站在桌案前,看着云浅月和容枫对坐批阅奏折,仿佛没看到他进来一般,各做各的,他撇撇嘴,一屁股坐在了云浅月身边。

  关于西南千里修复的文书一份接一份地下达,云浅月用的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被战火波及的西南初步恢复生机。从西南传来的奏折上可以看出,西南不久后一定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情形。

  上官茗玥陪着云浅月看了几分奏折,不由啧啧赞叹,“小丫头,果然有几分能耐,以往我真是小看了你。”

  云浅月不看他,当没听见。

  上官茗玥也不觉得没人理无趣,继续陪着她。

  这一日,两个人的御书房多了一个人,上官茗玥偶尔说一言半语,那二人谁也不理。

  转日,云浅月早朝,上官茗玥大摇大摆地上了金殿,群臣脸色都不好。他半丝自知之明也没有,搬了一把椅子依然坐在了曾经夜轻染给他安排的上官帝师的位置上。

  云浅月不说话,德亲王、孝亲王等一众老臣敢怒不敢言,他们心中清楚,即便他们赶人,也赶不走,都齐齐地看着云浅月,希望她对上官茗玥出手。

  云浅月当没看到一般,早朝依旧如故。

  下了早朝,刚出金殿,砚墨浑身是血地出现在了云浅月面前,云浅月一愣,看着砚墨,开口问道:“夜轻染出事儿了?”

  砚墨“噗通”跪在了地上,受了重伤奔波回来,嗓子分外沙哑,“求您救皇上……皇上去会晤玉太子的途中遇到了景世子设伏,只身被逼进了迷雾山。”

  迷雾山常年迷雾环绕,有野兽狼群毒物出没,是天下除了北疆的毒障峰外,第二处毒障之地。一般寻常人不敢进入,进入便有去无回。

  如今夜轻染被只身逼近迷雾山,可想而知走投无路了。

  “夜轻暖呢?我几日前派人给她传话,令她相助夜轻染,难道她没去?”云浅月问。

  砚墨摇摇头,“没有见到小郡主……”

  “他被逼近迷雾山多久了?”云浅月抿唇询问。

  “一日一夜。”砚墨立即道:“景世子带了五万兵马,围困住了迷雾山。皇上进入迷雾山后,属下无能,救不出他,便只能回来请您前去援救。”

  “五万兵马,显然在迷雾山埋伏不止一日了。”云浅月声音听不出情绪,对砚墨道:“你起来,我这便启程前往迷雾山。”

  砚墨一喜,立即站起身。

  云浅月回身对容枫道:“你留在京城监国。”

  容枫担忧地看着云浅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他埋伏五万兵马拦截皇上,将他困在迷雾山,无非是想抛砖引玉,引你前去而已。你若是去了……”

  云浅月不置可否,“去了又如何?我的目标无非是救夜轻染出迷雾山而已。”

  容枫不再说话。

  云浅月看了一眼自己,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对一名内侍吩咐了一句备马,转了道向宫外走去,砚墨立即跟在她身后。

  上官茗玥盯着云浅月的背影寻思片刻,勾唇一笑,也追了出去。

  第五十八章 三生石上

  云浅月来到宫门口,已经有人备上了马。

  满朝文武刚下朝,此时都刚走出宫门,见云浅月突然出了皇宫,不看众人,翻身上马,似乎要离去的架势,德亲王一惊,立即上前拦住,质问道:“浅月小姐,你要去哪里?”话落,他看到了跟在她身后一身是血的砚墨,面色一变,“你怎么回来了?皇上怎么了?”

  砚墨看了一眼德亲王,低声道:“皇上被景世子带领五万兵马困在了迷雾山。”

  德亲王眼前一黑,幸好他身后的孝亲王扶了他一把,他勉强站稳,颤抖地问,“怎么回事儿?”

  砚墨道:“我陪皇上出了京城前去会晤玉太子,一路都平静,走到迷雾山时遇到了景世子的兵马,皇上带着的人和景世子的兵马交了手,力量悬殊,被迫进了迷雾山。”

  德亲王脸色发白,看着云浅月问,“那你和浅月小姐这是……”

  “属下回京请浅月小姐前去救皇上。”砚墨道。

  德亲王不敢相信地看着云浅月,试探地问,“浅月小姐,你真是去救皇上?不是和景世子……”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意思不言而喻。他实在不能相信这不是云浅月的计谋,夜轻染好好在京中待着,偏偏被玉太子的书信约去会晤,如今被景世子埋伏,难保这不是云浅月和容景里应外合除去夜轻染之计。

  “你只能相信我。”云浅月淡淡地道。

  德亲王心里咯噔一下,如今先皇已死,安王已死,夜轻暖数日前去往青山城再无消息传来,朝中除了他这个夜氏的王爷外,再无支撑。就算有支撑,容枫、冷邵卓、云离也不向着他,他只能依靠云浅月,只能相信她能救回夜轻染,想到此,他顿时无奈地松了拉住她马缰的手。

  云浅月身下宝马四蹄扬起,奔了出去。

  砚墨跟在云浅月身后,换了一匹坐骑,不顾及身上的重伤,如风一般紧紧跟随。上官茗玥夺过一名武官的马匹,也跟了出去。

  三人三骑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德亲王、孝亲王等一众人看着三人离去,都心下没有主张,不知道云浅月此去迷雾山是好是坏。

  德亲王叹息片刻,回头看向宫门内。只见容枫负着手站在一众群臣之后,目光看向云浅月离去的方向,面色平静,他走回去,站到容枫面前,试探地问,“枫世子,浅月小姐她当真对景世子已经再无情谊?”

  容枫闻言微微扬眉,“若我说无情谊,德王叔,您可信?”

  德亲王直觉地摇头,须臾,又觉得若是有情谊,夜轻染岂不是危险?他脸色分外不好,“枫世子,你与浅月小姐关系最好,应是了解她几分,可否给本王和群臣吃一颗定心丸?”

  一众群臣闻言都向容枫看过来,他们的确都心里没底。为将来的前途,为未来的命数。

  容枫淡淡一笑,“她的心思最是难测。”话落,他见群臣神色各异,德亲王极其需要某些东西支撑,否则就要昏倒的模样,他道:“不过她最是言而有信,她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她答应救皇上,一定会救。”

  德亲王面色一松,“那就好!”

  孝亲王和一众老臣脸色也顿时有了笑模样。

  容枫不看众人,转身向御书房走去。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把持了朝政大权,代替夜轻染去御书房批阅奏折,掌管朝事儿,只觉得斗转星移,世事难料。

  云浅月和砚墨、上官茗玥三人出了京城,向迷雾山而去。对于迷雾山,云浅月算是轻车熟路,曾经十年前,她去过一次迷雾山。转眼十年已过,但这条路依然记忆犹新。

  迷雾山距离天圣京城整千里,云浅月身下的坐骑日行八百。她快马加鞭,夜里子时,已经跑出了八百里地,来到了距离迷雾山二百里地处的青山谷。

  砚墨本就重伤,奔跑了一日半夜,已经支撑不住,云浅月刚停住马,他轰然从马上倒下,云浅月眼疾手快将他接住。

  上官茗玥显然没这么跑过路,他已经累得脱了一层皮,他的马不及云浅月身下的坐骑,从来也没受过这种苦,所以,如今云浅月刚一停下,他便如大虾米一般地趴在了马背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云浅月见砚墨已经昏过去,掏出一颗药丸塞到他嘴里,暗叹他不愧受夜轻染亲信,身为他的近身隐卫,受如此重的伤,她半途说过一次让他留下,他却刚硬地摇头,如今坚持跑了八百里才昏倒,也是难得。她回身看向上官茗玥,见他已经没有力气,她将砚墨扔给他,正巧砸在他趴着的背上,清声道:“你看好他。”

  上官茗玥被砸得嗷叫了一声,手臂拽下来昏过去的砚墨,用不是人的眼神看着云浅月,咬牙道:“别告诉我你还要赶路!”

  “我是要赶路。”云浅月丢下一句话,催马向迷雾山行去。

  上官茗玥想去追,他身下的马已经支撑不住,轰然卧倒在地,将他和砚墨一起给甩到了地上,他想再起来,发现腿打软,再没力气,见云浅月即便跑了八百里路,依然背影笔直,不见半丝疲惫,他恼怒地骂道:“还是不是女人!”

  云浅月回答他的是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上官茗玥收回视线,哼唧了一声,抬脚踹开他身边的砚墨,靠着马身上闭上了眼睛。心里早已经呕得吐了血,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跟来。难怪她离京时没阻止他跟着,定然是知道他受不住不日不夜的骑马奔波。

  云浅月算准了路程,甩开了上官茗玥,走了一段路后,忽然翻身下马,伸手一拍马屁股,坐骑踢踢踏踏向前走去,她则转了道,向青山谷的最深处走去。

  越往里面走,山谷越是浓密,如今又是春深的季节,树木枝叶草丛早已经繁密,人进入谷中,又是黑夜,无月光,无星辰,转眼便淹没了身影。

  一个时辰后,云浅月走了大约百里地,来到迷雾山外的一大片松林处,她从左边林木的第一棵松树走入,每走三步向右转一步,再直走三步,再向左转五步,这样依次类推,走足九十九步,她停下脚步,站在了一棵松树旁,伸手照着树干拍了三下。

  不多时,这颗松树的下方地面处传来三声极其低微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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