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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〇


  “德王叔,风吹雨打不成,那么烈火焚烧或者巨斧劈砍呢?会如何?”夜天逸不收回视线,轻声问。

  “那么巨石就不再是巨石了!那个女人也不是你原先想要的那个女人了!”德亲王道。

  “巨石碎了,即便成了碎屑、石粉、石灰,也还是它。这个女人不是我原来要的也不怕,只要是她就行。”夜天逸收回视线,忽然一笑,“况且看了十几年这样的她,是也该换换样子了。”

  德亲王叹息一声,语气微重,“七皇子,女人总归是女人。女人如沙如风,再美好也不过是几年而已,韶华不复,容颜老去,也不过是一个蹒跚老妪。什么也不比秀丽江山,万里如画,千载基业,万世功勋来得实在。智者,不会为一个女人左右。君者,不会为尺寸之地所折服。你可明白?”

  “德王叔,你说何为男人?”夜天逸看向德亲王。

  德亲王忽然一怔。

  “男人者。田也,力也。田者万里江山,千古基业。力也,建不世功勋。”夜天逸忽然转身,看向天空,“可是若没有女人,即便是万里江山,千古基业,不世功勋,却是百年孤独,又有何意?只图一个雁过留声,人死留名?”

  德亲王沉默下来。

  “德王叔,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是夜氏的男人,父皇自小看重,在我身上倾尽心血,只想我和始祖皇帝一样千古传诵,将天圣大一统江山永世巩固。我若是没遇见月儿,也许我这一生都会按照父皇的期待,承接始祖皇帝江山万载,将天圣推向一个新的辉煌。但是我偏偏遇上了她,她就那样一点一滴不容忽视地住进了我的心,和这天圣的江山基业一样,已经根植在我心中。你想我如今还如何能割舍她?割舍她,等于割舍了我的心脉。”夜天逸伸手捂住心口,看着德亲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她在这里!”

  “七皇子,你会让皇上失望的!”德亲王面色微变。

  “父皇如今已经对我失望了!”夜天逸面色忽然很淡。

  “作为你的王叔,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若是浅月小姐心里无人还好,你可以将她的心一步步收进你的怀抱。但是她心里有人,而且那个人还是荣王府的景世子。景世子可是不同于历代荣王府的荣王。他不会任人摆布。若是这样下去,你们终有一日会因为一个红颜酿成天下祸水。于你无益啊!”德亲王几乎有些苦口婆心。

  夜天逸忽然笑了,看着德亲王,“德王叔,你错了!她心里是有容景没错。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无坚不摧。”话落,他见德亲王一怔,他眸光闪过一丝晦暗,“她心里啊,始终住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是我,也不是容景,而是一个很深的人。在她心里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无处不在。”

  德亲王疑惑地看着夜天逸,“七皇子,怎么说?”

  “有时候,最好的武器不是利剑,而是人心。攻心至上。”夜天逸话落,不再多说,扯过马缰,翻身上马,对德亲王道:“德王叔,我先进宫了!那些尸体你派人放火烧了吧!”

  “好!”德亲王收起疑惑,点点头。

  夜天逸双腿一夹马腹,打马离开,雪青色锦袍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视线。

  德亲王看着夜天逸身影消失,想着他的话,片刻后,对身后喊道:“来人!”

  “王爷!”一人飘身而落。

  “七皇子刚刚说的话你可听到了?”德亲王问向身后。

  “听到了!”那人点头。

  “将七皇子的话原封不动一字不差地传给皇上!现在就去!”德亲王吩咐。

  “是!”那人身影隐了下去。

  德亲王待那人退下后,又看了一眼云浅月离开的方向,转身进了刑部。

  云浅月骑马离开刑部这条街道后,笔直的身子忽然一软,软趴趴地趴在白赤凤身上,她的脸紧贴着白马柔顺的皮毛。将脑中所有的事情都摒除干净,什么也不想,只听着街道两旁熙熙攘攘的人声,忽然觉得她的世界其实也可以宁静无比。

  若是有朝一日,这般独自一个人去放荡江湖的话,不知道心里会不会孤寂。

  “浅月小姐?”前方忽然传来一声讶异的惊呼。

  云浅月趴着的头抬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青裳正站在左侧前方,手里挎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似乎才从山上采来的草药。她裙摆处露着的鞋面上沾了泥土,泥土还湿着,她脸上身上一层青霜和汗渍,显然是才从山上回来。她扯了扯嘴角,笑问,“这是上山采药了?”

  “嗯!”青裳点点头。

  “刚下山吧?赶紧回府吧!”云浅月不欲多说,重新趴在马上。

  “浅月小姐,昨夜世子……”青裳咬了咬唇瓣,看着云浅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快回去吧!”云浅月不再看她,白赤凤驮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青裳站在原地片刻,叹了口气,连忙挎着篮子向荣王府而去。

  云浅月心中清楚,昨日容景是动了心火。十面埋伏对春江花月夜,琴箫相抗,两个人最后应该都是用了内力。他本来身有重伤,可想而知,定然是伤上加伤。不过这回的事情不同以往。小七是她心里永远的秘密,让她重新的回忆一遍,她即便回忆得出,也说不出来。前世算起来都是心伤。她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都没能忘记,即便再来个十五年又能如何?对于小七,对于容景,若是非要在她心里分个高下的话。她又如何能分得清?

  但她心中清楚一点,小七已经是过去。不过是埋在她心底连自己也无关的过去而已。容景是现在,是她想要珍惜想要好好爱的人。但即便再爱,她也拿不出心底那一部分无关自己的心和已经根深蒂固的记忆。

  容景要的是她整个的心,可是她给不了,即便如今跑过去指天发誓说我爱你又能如何?不过是徒增笑话而已。她不想成为那个笑话,所以不去。

  “月姐姐?”白赤凤与一辆马车错身而过,车帘掀起,传出一声熟悉的声音。

  云浅月趴着的身子再次直起,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内坐着秦玉凝。此时她正探出半个身子笑看着她,“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月姐姐。月姐姐这是要回府?”

  “嗯!”云浅月点头。见秦玉凝依然如往常一般,温婉端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也不相信那个目光凌厉,武功高深,十分警醒的女人是她。看来这些年不但她伪装的好,秦玉凝伪装的同样好。

  “月姐姐你今日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的话,和妹妹去仙衣坊如何?”秦玉凝询问。

  “你不是在宫里伺候太妃吗?去那里做什么?”云浅月看着她,懒洋洋不感兴趣地问。

  “皇上五十五大寿,太妃娘娘命我绣一幅百寿图,我已经选好了样子,可是宫里没有我想要的绸料,所以打算去仙衣坊看看。仙衣坊汇聚了天下最好的绸缎。”秦玉凝笑看着云浅月,“再说我也想做两件衣裳,月姐姐你不需要做新衣吗?”

  云浅月想起容景给她做的那十几套衣服,一年也够穿了,她自然不需要做的。她摇摇头,“我穿什么都行,无所谓,不用做新的。”

  “你给皇上准备寿礼了吗?”秦玉凝又问。

  “没有!”云浅月摇摇头。

  “今日早上我听太妃说这些日子京城接连出事儿,气氛压抑,人心不安。皇上想借五十五大寿让京城放松一下。昨日晚上和皇后商议,说在宴席上除了让染小王爷和风公子比武祝贺外,还要加一个大彩绸,就是让京中所有的小姐都要献艺拜贺。献艺最好的那个人皇上有重赏呢!”秦玉凝像是和云浅月闲话家常一般,“月姐姐,你可要准备准备,以往每次你都偷懒,我觉得皇上今年是不会让你偷懒的。”

  云浅月扯了扯嘴角,笑道:“多才多艺的人多了,不差我一个。我偷不偷懒也没什么。没准皇上姑父看不见我才心不烦呢!免得我给他搅了好好的寿辰。”

  “月姐姐哪里话?皇上最是喜欢月姐姐!今早皇上去给太妃请安,提到了月姐姐。说这个小丫头越来越讨喜了。在他看来,京中这些小姐们没一个有你胆子大的不说,还没有一个有你这么能让人气也不是,恼也不是,他拿你没辙的。”秦玉凝掩嘴而笑,“所以呀,可想而知,月姐姐,你是躲不过的。”

  “躲不过就躲不过,我不过是添个点缀而已。你到时候好好表现就行了。到时候有各国使者还有藩王朝贺,万万不要丢了皇上姑父的面子就行。”云浅月淡淡一笑,对秦玉凝摆摆手,“秦妹妹自己去仙衣坊吧!我就不去了。”

  话落,她重新趴回马背上。衣袖摆动间露出画卷一角。

  秦玉凝看到她袖中的画卷面色一变,“月妹妹,你袖中露出的是什么东西?”

  云浅月心里冷笑一声,趴着的身子稍微起来一些,看了袖子一眼,无所谓地道:“哦,是一幅画。”

  “什么画呀?月姐姐居然放在袖中随身带着?”秦玉凝定下心神,脸上的笑意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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