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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云浅月悠悠哉哉推开西厢隔墙的院门,院中一片洗黑。她用鼻子嗅了一下,没闻到半丝鱼味,不由皱起眉头,搜寻了一下,院中空无一人,做个屁鱼,连个人影鱼渣都不见。她转身想回去,又一想既然容景说了有鱼吃就必须要有鱼吃,要是没有也不成,她非要他给变出芙蓉烤鱼来不可!这就进去等着他去。于是拿定主意直接向主屋走去。

  推开门,进了房间,一股清雅洁净的气息铺面而来。这个房间和她那个房间一摸一样,无甚摆设,但贵在洁净。她走到桌前想点燃灯盏,发现手里没有点灯的东西,幸好窗外有月光射进来,屋中也不黑,遂作罢,走到了软榻前一屁股靠坐了下去。

  不多时,彩莲进了西厢院子,人未到笑着的声音传来,“还真让景世子给说对了,说小姐此时一定是在他的房间等上了,让奴婢不用回东厢院子了,直接回来告诉小姐一声,说让您等他片刻,他很快就会回来。”

  “嗯!他属蛔虫的,人家想什么他都知道。”云浅月撇撇嘴。想着这人怎么就不叫诸葛亮?

  彩莲走进来,从怀中掏出火石点燃灯盏,挑了挑灯芯,房间明亮起来。她对云浅月道:“小姐您等着景世子吧!奴婢们可没这福气吃芙蓉烧鱼,奴婢和听雪、听雨去前面寺中打斋饭了,这灵台寺的斋饭奴婢中午可是吃过了,觉得也是极其好吃的。”

  “嗯!”云浅月摆摆手。想着容景那个小气吧啦的,估计做的芙蓉烧鱼能够她吃就不错了。肯定多不出来彩莲她们的份。

  彩莲转身走了下去。

  云浅月目光无聊地在房间转悠,最后定在床头枕边放着的一本书上,她记得这本书似乎是来时候容景在车中拿着看的书。她走过去拿了过来翻开,发现居然是一本杂书。

  这本杂书与云暮寒看的江湖杂文趣事不同,而是一本天下图志。她随意翻了翻,只见不仅记载着各地的山川风貌,也有各地发生的奇闻趣事,以及各地的世家大族姓甚名谁在当地以什么发家以及在当地的何等地位,另外还记载了当地生活的名人,另外包括名人的简要概况。

  云浅月啧啧称奇,想着容景手里居然还有这样一本好书。她自然要看看的。

  拿着书走回软榻上半倚着靠好,开始从第一页看了起来。前世练就的本事已经深入骨髓,所以,云浅月看书极快,一目十行,行行仔细而过目不忘。

  从她来到这里醒来还没过一天好日子就被云暮寒抓了关在浅月阁识字,应付云暮寒就够她费脑筋了,以至于后来看到书就头疼,哪里还会找书去看?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大多数她偶尔问起,从彩莲口中探知一二的,只知道这不是她所生活那个世界的古代,是历史上从没出现过的异时空。如今这样的一本书正好让她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概况。

  原来百年前这片大陆国姓慕容,后来慕容后期子孙只知享乐且宠信奸臣,致使国运衰弱,民不聊生。这期间各地藩王做大,以至于后来藩王势力大过皇廷势力,各地藩王谋反,前朝亡国。后来布衣出身的天圣始祖皇帝夜卓岚逐一击败了各地藩王,夺得了天下。他得天下后并没有狡兔死走狗烹,而且感念追随他的一干将领兄弟,于是大肆分封,才有了如今的荣王府、云王府、孝亲王府、德亲王府四大皇族。

  始祖皇帝一统天下时并未对各地藩王赶尽杀绝,而是实施了招募政策,所以,如今遗留了一些当时藩王自立的小国。小国甘愿称臣,岁岁对天圣纳贡。

  云浅月想着那位始祖皇帝一定是一位英明睿智之人,自古帝王有几个人能有如此宽广胸怀?哪个不是能共苦难不能享荣华的?而这位始祖皇帝最让人称赞的不是他的丰功伟绩,而是他的痴情。因为云王府出现了他唯一的皇后也是唯一深爱的女子,当真是后宫无妃。所以,为了这名女子,他传下祖训,要他后代子孙都娶云王府女儿为后。才有了如今她这个身份和皇室牵扯不清的麻烦。

  如今百年已过,各地的小国日益强大。天圣历经百年虽然依旧繁华,但内部已经不复百年前精干,官员腐败,贪图享乐,毕竟百年没有兵变,偶尔出现小小战争也不足以动摇天圣强大的根基,所以,简直就是全民安乐之风盛行。

  在这种情形下,而各周边小国却励精图治,渐渐强盛起来。尤其发展最快的一个小国叫做南梁,如今已经是除了天圣外的第二大国。另外还有稍次于南梁的是西延国,再之后北崎国,再之后还有几个没发展起来的小国。小国偏远,得不到天圣大国的太多照拂,所以想要生存,只能依附于相比邻发展快速的南梁和西延,以及北崎。所以,虽然看似天圣依然是大国,实际上那些小国隐隐已经扭成一团,以第二大国南梁马首是瞻的趋势。

  云浅月一边看一边赞叹。这个古代的时局也相当有意思啊!

  “看来你还是比较爱看书的!不喜欢只是没对你口味而已。”容景的声音传来。

  云浅月闻声立即抬头,只见容景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正坐在桌前椅子上品茶。她顿时一吓,是她看得太过入神,还是这个家伙武功太高入室而无声?这要是来要她命的人她有八个十个估计也早被杀了。她的警醒看来脱离了李芸的身份后都丢到爪哇国去了。顿时心里一沉,对他怒目而视,“进屋不知道敲门吗?”

  容景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这似乎是我的房间。”

  呃,云浅月这才想起自己的确是在人家的地盘,她才属于那个登堂入室的人。顿时拉下脸,不满地道:“你怎么才回来?芙蓉烧鱼呢?”

  “正做着呢!”容景道。

  “什么?你居然才做?你想饿死我吗?”云浅月闻言眉毛立即竖起。

  “你中午吃了那么多鱼,后来又睡了半日,我怎么也要给你留些时间消化不是?否则你如何吃得下芙蓉烧鱼?”容景挑眉。

  “那你怎么不说我早上没吃饭呢?中午吃那些早消化没了!”云浅月用眼白白他。

  “你早上没吃饭吗?你也没说,我自然不知道的。”容景神色无辜。

  “你不是会神机妙算吗?都能算到后山是我和夜轻染烤鱼吃险些着火的,又能算到我在你房间等着你,那这个怎么就算不出来?”云浅月没好气地道。想着这个男人肯定是故意的。

  “神机妙算也是算不出所有事情的,就比如你说你回来睡觉我就信了,哪里知道你居然和夜轻染去后山烤鱼,若是早算出来的话,我会带着你一起去聆听灵隐大师说法,沐浴佛光的。那容得你险些烧了整个香泉山犯下大错?”容景放下茶杯。

  云浅月顿时被堵住口,但想想被他就这么堵住有些不甘,又道:“哪里是我要去烤鱼的,是夜轻染拉我去的。”

  “嗯,我知道不是你要去的,是夜轻染硬拉你去的。”容景点头。

  “就是嘛!所以,不怪我。”云浅月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明白,所以她很不知廉耻地将责任都推到了夜轻染身上。反正那家伙是小魔王嘛!反正他又是染小王爷嘛!有他顶着,她属于从犯,还是那个被逼迫的。所以就算找到她头上的话,她也是很无辜的。

  “嗯,所以我下午派人去给云爷爷送了一封信,将今日中午夜轻染强硬将你拉走去后山烤鱼之事险些引发的大祸禀告给云爷爷了。我尤其在信中强调了说此事不怪你,都因为夜轻染。”容景温润的声音缓缓道。

  “什么?你居然告诉我爷爷了?”云浅月立即睁大眼睛。

  “嗯,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这里的一举一动你以为能瞒得住皇上和京中那几位爷爷?云爷爷将你托付于我,我就是身负照拂你的责任。既然不是你的问题,也就说明不是我照拂不利,实乃夜轻染太过胡闹将你拉走,否则你还好好在房间睡觉不是?”容景看着云浅月,微挑眉梢,如画的容颜因为他细微的表情居然又是一种美感。

  云浅月顿时无语。话虽然这么说,但她是自愿去的啊!可是刚刚她自己也说了是被夜轻染拉走的,此时再反悔哪里能?她有牙齿咬了自己舌头的感觉。张了张嘴,心中虽然懊恼,但也反驳不出半个字来。“派出去的人刚刚回来说云爷爷极为恼怒,将夜轻染骂了半响,说居然敢带着你胡闹!香泉山是个什么地方?灵台寺是个什么地方?尤其是今日是个什么日子?若是真火烧了这香泉山灵台寺的话,那你们就是犯了大罪,别说钦天监那帮子老道会借此说事儿,朝中那些大臣们也会借此说事儿。以你和夜轻染二人胡作非为的名声早就被京中那些大臣们所不满,如今众口之下,事实俱在,你们定是难以反驳,到时候皇上不惩治了你们怕是难平众怒。”容景又道。

  云浅月吸吸鼻子,想着一个烤鱼的小事儿到了这里就成了治罪的大事儿了!她得感谢四皇子只是置之不理没有另外加一把火,否则的话,她和夜轻染此时估计就在刑部大牢待着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等着吃芙蓉烧鱼。这样一想,顿时没了脾气。

  “云爷爷口谕知会我说从明日起一定要看好你。再不准夜轻染带着你去胡作非为。所以,既然给你机会你也睡不着觉的话,从明天起就跟着我去达摩堂沐浴佛音吧!”容景最后扔出一颗炸弹,声音依旧温和。

  “什么?”云浅月腾地站了起来,“你让我明天起你跟着你去达摩堂?”

  “嗯!”容景点头。

  “不去!”云浅月想起她才不去见那个灵隐神棍,话落,看着容景眼睛,坚决地补充道:“打死也不去!”

  “我就知道你不去,所以刚刚我和灵隐大师说好了,明日我不再去达摩堂和他论法了。就寸步不离的陪着你。”容景点点头,慢声道。

  “你……”云浅月再次瞪眼。

  “怎么?你难道其实想去达摩堂沐浴佛音的?”容景挑眉。

  “不是!”云浅月磨牙。

  “嗯,那就好,就这么说定了。”容景点头,又温声道:“我听莫离说明日夜轻染约了你去南山看广玉兰?你既然想看,明日我陪你去吧!夜轻染是去不了了,我将云爷爷另外写给他的信派弦歌拿去给他看了。云爷爷在信中说在香泉山这几日让他再不准来找你,若是他不听话,依然不安稳带着你胡闹的话,以后就再不准他见你,所以,夜轻染定会听云爷爷话的。”

  “你……”云浅月看着容景,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他了。

  “不过就算没有云爷爷的旨意他怕是明日也不能来找你去看广玉兰的,因为刚刚据说皇上派人来宣了旨,说军机大营出了些事情,让他即刻回去处理。如今恐怕是他已经启程下山了。所以,你也不用心里对他过意不去。毕竟这香泉山他都玩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也不差这一回。”容景不看云浅月,似乎今日说的话太多了,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云浅月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心里恨得痒痒,这个人……这个人……真是黑心到家了。她爷爷,还有皇上,双管齐下,夜轻染刚刚来就给调回去了。他就不信军机大营真会这么巧就出了事情,就算是真出了事情,没准也有他的功劳。她气恼半响,看到那张温和雅致的脸很想挥去一拳,但她估计没打到他先自己挨了一拳,瞪着他怒道:“我要吃芙蓉烧鱼!”

  云浅月的声音很大,怒意和气恼丝毫不加掩饰。

  容景点头,对外吩咐,“弦歌,去看看芙蓉烧鱼好了没?”

  “回世子,已经好了!”弦歌声音轻快,显然将刚刚一番话都听了去。心中对他家世子的佩服那是更上一层楼。似乎也解了白日云浅月将他气得哑口无言的气。整个身心都是畅快的。

  “那就赶快端来吧!”容景又吩咐。

  “是!”弦歌立即走了下去。

  云浅月捋胳膊挽袖子,她今日非将这个男人当芙蓉烧鱼吃了!否则对不起他一番黑心的作为。

  不多时,弦歌端着托盘走了上来。动作利索,哪里像是身怀武功的侍卫,分明就是容景的伙食小二。那端菜的姿势都纯正无比。

  云浅月盯着弦歌托盘,托盘内共六个碟子,都是清一色素菜,哪里有芙蓉烧鱼?连个鱼骨头都没有。她看向容景,“鱼呢?”

  “鱼呢?”容景问弦歌。

  “回世子,鱼还在锅里呢!属下先将这些素菜端来。”弦歌道。

  云浅月不再言语,起身走到桌前,在容景对面坐下,依然有些气鼓鼓的。

  容景也不理会她,优雅而坐,依然不紧不慢地品着茶。

  弦歌下去,不多时又端了一个托盘进来,这回托盘里放着两碗粥。他轻轻放在容景面前一碗,又放在云浅月面前一碗。

  云浅月看了一眼粥,没说话。

  弦歌又走了下去,这回没有托盘,只端了一个小盘进来,盘中放着一条鱼。是极小的一条鱼,还没有云浅月中午和夜轻染吃的那条二斤的鱼的三分之一。

  云浅月顿时横眉竖目,看向容景,“这就是芙蓉烧鱼?”

  容景看向弦歌。

  弦歌点头,“回浅月小姐,是芙蓉烧鱼。”

  “容景!你故意的对不对?你诚心玩我那!”云浅月彻底恼了。腾地站起来,伸手指着容景。他将夜轻染调走就算了,他明日寸步不离明着为陪,实则为监视也就算了。不让她再睡觉也就算了。这些都能忍受。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一条小的她两口就能吞下的鱼?一堆素菜,不知道她是肉食动物吗?无肉不欢,吃个屁啊!

  “弦歌,怎么回事儿?”容景面色不变,但声音微沉。

  弦歌立即躬身,将那小蝶鱼放在容景面前,连忙解释道;“回世子,这是您的芙蓉烧鱼,不是浅月小姐的。浅月小姐的鱼还在锅里,属下还没端来。”

  “嗯,那快去端吧!看将她给急的。”容景点头,对弦歌摆摆手,对一脸怒气的云浅月温声道:“我知道你爱吃鱼,怎么可能让你不够吃?坐下吧!弦歌去端了。”

  云浅月想着肯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她今天得罪了他的小侍卫,这下好了,报应来了!她一脸怒意无处发泄,似乎火山爆发的最关键时候被岩浆给压住了。她忽然伸手“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很有气势地道:“我不吃了!”

  “你不吃也好。反正晚上不宜多吃,免得睡不着觉。我将给你做的芙蓉烧鱼留着,你明日再吃也是一样。”容景认真地点点头。

  云浅月险些一口血喷出来,她本来要走的身子又坐了回来,板着脸道:“谁说我不吃,我说着玩呢!我不但要吃,还要多吃,睡不着觉我也乐意,用不着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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