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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一时间我与茗曦都傻了,纵然是恨我们入骨的皇后都不曾当着面这样数落过未凉,即使不顾忌我的身份,单是凭着未凉皇长子的身份,这样的咒骂也足以下地狱了,茗曦愤愤地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容贵嫔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妹妹定是被我吓到了吧,莫慌莫慌,姐姐的娘亲曾经说过。小孩子小的时候是不能夸地,越是说他长得丑。长大后就越是俊俏,越是说他笨,长大后便越是聪慧。”

  这说法我似乎也有听过,当下自嘲的笑了起来,凡事只是发生在未凉身上我便是莫名地紧张起来。我那份小心思自然是不能道于容贵嫔知道的,然而我相信即便我不说她也不一定就不知道。

  “原本也是想带着顺淑帝姬一同泛舟的,无奈那孩子正睡着,我又恰好闷得慌,眼下帝姬也该醒了吧,最近那孩子很黏我,醒来找不见我怕是要着急了,姐姐就不吵着妹妹了,咱们改日再叙。”临了。走至门前她又回转身来,“妹妹且放宽心,姐姐答应过你的事必定做到。”我真的可以这样全心全意地去相信容贵嫔吗。她看未凉的眼神并不一般,曾经我跟她之间也曾因为未凉的事而闹过不愉快。当真她不过是为了寻个靠山而这样的帮着我吗?再度回到宫里。皇上赏赐了许多也给予了更多的所谓的爱,但我却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早就一无所有。唯一也是仅仅拥有的便是未凉,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更不允许有人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那一夜我命了茗曦将未凉带来我的屋子,看不见这孩子的时候心里会发慌,一边轻声给他吟唱着小调,一边想着今夜地千波殿内皇上又会给出怎样的答案,仅凭着抓阄确立储君的确有些儿戏,景桓也绝不会单凭着这个做出任何判断,但终归是能看出有所偏向地。放眼皇室内外,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除却未凉与永坤外,尚有永郡王与景臻,大胤历来也是有过将大位传于兄弟地先例地。

  永郡王为国四处征战功勋卓越,加之那些个有关先帝传位时的谣言,他无疑是最有利地竞争者,是不是也正因为这样景桓才将这个能干的弟弟发配至这样远的地方?只是当景桓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时,会不会抛开这样的私心,终究他是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还是站在社稷的立场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君王的心思试问又有几人能懂,倘若永郡王当真……那我又要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我总是说着要替未凉如何如何做,但又何尝不是为了我自己,不过是用未凉做了很好的幌子来满足自己涨得满满的欲望,在皇觉寺的那些日子,我清楚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更明白了怎样才可以守住我想守住的东西。大位之争历来就是血腥而残酷的,那是多少人的鲜血开辟出的道路,我也害怕着,如若真的有一天未凉与永郡王当真要站在一个对立的立场上时,我会用怎样的一种心情去面对。

  翌日,直到中午容贵嫔也没有如约来到暮菀宫,而我更没有去亲自去千波殿打探,如果让景桓知道这场抓阄的游戏不过是我与容贵嫔的预谋,他会怎么看我,又会怎么看未凉?虽然没有接到任何千波殿传来的消息,但却在百无聊赖中迎来了皇上的赏赐,那是对未凉“厚重”的赏赐。

  尽管那些都是对婴孩无用的赏赐,然而价值连城的物件连连叫人乍舌,一个尚不能开口说话,尚未能为国家立下尺寸之功的婴孩居然受到皇上如此厚爱,这份爱早已超出了父子之情,其中意味着什么,那些睁大了眼睛看戏的人,应当有所觉悟了。

  “皇上的这些赏赐,永甯与臣妾怎般受得起。”传赏的公公走后没多久,景桓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暮菀宫前,这似乎是我回宫后他第二次踏入园子,因了昨日在燕雀湖边见得樱花开得正好,便是着了内务府的园丁替我移植了几株,眼下花园里一片狼籍,但整个园子却早已弥漫起樱花的幽香,听那些园丁说唯有人的鲜血才能培育出最好的樱花树,当真是残忍而美丽的花呢,不过这也许只是园丁的几句玩笑话。

  “永甯是朕的皇长子,而郁儿是朕最疼爱的妃子,仅仅是这样的赏赐你们又怎会受不起呢,郁儿是怕旁人那些个胡话?谁人敢有半句蜚语朕必定是要严惩不怠的。”他虽是说着这样严肃的话,脸上却依旧洋溢着笑容,只是面色看来不大好,听小林子说皇上他在千波殿时也是不停的咳着,叶太医这个老顽固那里想必是问不出什么的,容贵嫔既能筹谋出这样的事来必定也是对发生在景桓身上的变化有所察觉的,而景桓昨夜若非为了寻一个答案,是不是也轻易不会将自己的这一面展现在人前?眼下的他表现得那么好,看得出他几度想要咳嗽,但都是拼命忍住了,而我全当看不见,依旧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景桓此番前来暮菀宫还带给我一个讯息,明日云虚观的道长就抵达京都了,既然要做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待茗曦替我们沏了两杯热茶后,我便示意他们都可以退下了。起初景桓只是站在未凉身前,未凉冲着景桓咯咯的笑了起来,小手在半空中抓啊抓的,见到这样可爱的娃娃,不管是谁不管遇上什么烦心事,都会瞬间消散。我自身后环住了景桓的腰,这一向来是他最喜欢的动作,我那样小心翼翼,尽可能的不去触碰带他胸肋处的伤,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却还是忍不住咳了起来,我轻轻抚着他的背:“其实景郎闲来无事之时也该出来走走,纵然别处去不得暮菀宫永远是一个安全而温暖的地方,至于那些国家大事,便交由大臣们去办吧,也不能叫他们白拿了俸禄不是。”

  闻言景桓笑出了声:“如今我大胤正是内外交困之时啊,朝廷里那些个大臣只晓得附和我,除了伊犁再无人能帮到我什么,朕身在皇宫听不到百姓的声音,又如何去为他们建设好这个国家,去做一个好皇帝呢?景臻资历尚浅,朕就算有心重用了他,他也不一定就能担当得起,两个帝子年纪又小,朕的身子……当初皇甫闻人掌权时,虽说是野心勃勃但终归是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皇上是万岁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帝子们纵然年幼,臣妾相信他们将来都会成为国家的栋梁,而在此之前他们的父皇将在这一路上给予最好的指引。用人之事臣妾地确是不方便多言,臣妾不过是心疼皇上的身子。我大胤的用人规矩一向不就是能者多劳吗,既然伊犁大人有这份才,皇上何不就……”我承认这个提议中多多少少包含了我地私心。我也不怕外间怎样去传,只是想让那些人知道但凡有恩于我的人。我自不会亏待了他,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时候,我更需要朝廷里会产生一股势力可以在明里暗里地支持着我,支持着未凉。而当景桓开始谈论起国事,我也不好再称呼他景郎了。那一刻他是高高在上的君。

  我不知道永郡王带给景桓的威胁感有多强烈,只是即便在无人可用的时候,景桓看来也丝毫没有要召了永郡王回朝的念头,回宫后宁若也曾进宫来过一次,虽然她绝口不提永郡王地事,但她的眼神中写满了绵延的思念,如今的我看到这样一种眼神时,已经不再会心痛了,这是不是也是我的蜕变。

  翌日。天朗气清,甚至一连刮了几天的风也曳然而止,道台是一早就设好的。便是离漱景宫不远的凌霄阁前,这里曾是永郡王的旧寝。而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已被改造成了宫里举行小型祭祀祈福地场所,甚至连牌匾都已做了更名。隐隐的觉得是景桓在刻意的回避着什么……

  云虚观地道士手中拿着法器口中念念有词,时而又吞了一口香灰水,对着宝剑喷出顿时亮起一道火光,这把戏就好像集市上的杂耍,我看着心中不免一阵好笑,加入世上真有神明,在我危难地时候为何弃我于不顾,还是说我不够虔诚呢?这样似曾相识地画面不禁也让我紧张起来,想到当日宣嫔带着萨满法师想要害我时的情形,不自觉地为圣台上的未凉捏一把冷汗,我的右眼皮跳得厉害,直觉会发生些什么,只是当着皇上和众妃嫔面前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顾不得那么多,就算驾前失仪我也不能赌那个万一,道士手中明晃晃的宝剑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阵阵寒光,不知是否是有了那样的心理暗示,总觉得那道士的眼神时不时的瞥向未凉,又看向人群中的某个方向,就好似在等着什么讯号一般。

  当我箭步冲上去想要一把抱回未凉时,那柄宝剑的寒光刺痛的眼,而后却是手臂处的一阵刺痛,我侧身抱过未凉而后背对着道士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未凉身前,未凉的面上不甚溅到几滴猩红的血,许是觉察到危险他放声大哭起来,在场的众人都慌了神。

  凌霄阁前的护卫因为这次的祈福而大都被调到了园外看守,原来这假道士竟然想借祈福之名谋害了我的皇儿,看起来他一击未中并没死心。我没命的抱着未凉朝人群中去,景桓一把将我们护在身后,他是九五至尊应当是被众人保护起来的人,却这样站在了我们身前,在他身边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被守护,如果我们来日方长,我会不会爱上这个多情的绝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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