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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你个孽障给我住嘴,我要她说!”爹爹似乎在拼命拼命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今天是碧儿的头七!”我垂着头,一字一字的说道。

  “郁儿你在说什么,说什么?你说碧儿她怎么了,进宫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告诉娘你是在骗我们的对不对,你生气娘亲总是偏信碧儿对不对?是郁儿你把碧儿藏起来了吧!”娘亲的手僵在半空,不可置信的望着我。

  “我说碧儿已经死了,已经死了!”纵然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就算碧儿走了我也一定要勇敢,但此时此刻却是无可抑制的抱住娘亲嚎啕大哭起来,“娘,我多想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还有碧儿在身边,可是我一遍遍的问自己,为什么梦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娘,为什么碧儿不回来看我,连梦里都吝惜相见,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害死她的,是我都是我!”娘亲温柔的拍着我的背,这一场大哭反倒疏解了我心中的郁闷,碧儿走的那天,望着遍体鳞伤的她我竟然掉不出一滴泪来,投入娘亲怀抱时,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与伪装,我只是我,开心就笑伤心就哭的赫连菀郁。

  爹爹呆坐在一旁,方才若不是被哥哥扶住,便要跌倒了去,他的眼中满是绝望。南疆的八百里加急快报想必他业已获悉,只是他又要如何劝慰自己,在接受二叔阵亡的噩耗同时去接受碧儿的离世,毕竟碧儿还这样年轻,我的好妹妹她的人生还未彻底展开,而生命之花就此凋谢了。

  在听我详述完前因后果之后,厅内众人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默,宸妃的背景爹爹自然也是知晓的,且不说皇甫家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单凭皇甫家大公子手中十万禁军看,要为碧儿讨回这个公道就绝非易事。皇甫家的势力原就是当初太后为了力保景桓上位,而一手培植起来的,但景桓登基之后皇甫闻人一族,更是明着暗着的结党营私,这些太后与景桓皆是看在眼中的,想必太后如今也很是头疼,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一手引来的狼驱逐出去吧,若然在太后殿也就不会对我说那样的话了。

  爹爹的顾虑我也不是不知,听大哥说那件事因为被皇上压着所以一直在拖,而大娘也只好将二哥藏在了别院,然而将来不管拖多久,皇上终是要给皇甫家一个交待的,不管怎样爹爹还是要替二哥打算一番的,但我们都清楚这并不代表着遗忘,杀人者偿命!

  “郁儿在宫里也要多保重自己,碧儿虽然去了,但她必定是愿意看着你好好活下去的,娘不能常来探你郁儿只能步步为营。”娘亲一直握着我的手,即便她一早便给我灌输了后宫中的生活是多么的残酷,然而如今应该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吧,她的担心我能够体会到,然而为了娘亲为了碧儿,我亦会好好的走下去。

  “今日早朝时,原本皇上力排众议,执意要追封你二叔为羽林将军,为父还颇感费解,即便是战功赫赫丢了城池的就算是败仗,如今算是了解皇上的心意了,也知道皇上的难处了。皇上不仅追封了你二叔,更是钦点了家里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为前将军,三天后领兵再赴南疆~~”

  “什么?皇上要二哥去打仗?那不是叫他去送死吗?”我诧异于景桓这样的安排,这不仅仅是叫二哥去送死,更是罔顾三军将士的性命,更何况让一个从来没有行军经验的统帅统御三军,又如何叫底下人信服。我可以理解景桓做出这样决定的初衷,但这样会不会太急进了。

  “为父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乐恒不成才,但终究是我赫连家的子孙,我断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他去送死,一会我就去皇上那请求作为乐恒的副将,一同前往南疆。”

  “爹,您已经戎马一生了,还让您这样操劳是孩儿们的不是了,青寒这些年来四处为皇上奔走办事,应该能照看好二弟的,该是孩儿去向皇上请旨才是。”

  “你懂什么,行军打仗又岂能与你那些阴谋算计等同。”大哥从小就与皇上亲厚,皇上登基后更是受到重用,很多皇帝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全交由了大哥去办,这些大哥虽然从不向我们提起,但凭借爹爹多年纵横官场的经验,自然是不难瞧出腻端,随即他又话锋一转,无比沧桑的道,“寒儿,如果你也出个万一,爹爹还有何面目去面对地低下的列祖列宗啊!”

  爹爹的双鬓已生出些银须来,而家中正值多事之秋,我却只能这样无奈的远远望着……

  景桓之所以遣了二哥远赴南疆,是否已料定了爹爹必定会同往?爹爹自西关大战归来后,身子明显是不如从前了,我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但如今却无力去扭转局面。传闻中那个南诏巫祭师的玄阴阵是极厉害的,也不知爹爹是否有破解之法,大哥足智多谋或可与之一拼,但大哥是决计不能跟他们一道去的,否则风雨欲来之时不是大娘和娘亲两个女人可以抵挡住的,我第一次萌生了这样的念头,若是有一股能够游离在朝廷与军队之外的力量可以用来保护赫连家该有多好,但此时也不过是想想罢了。

  三天后我的父兄即将远赴南疆生死难料,皇甫家也因为如此而暂且没再为难二哥,二哥终于又走到了阳光下,只是却为了这一份自由必须奔赴另一个地狱。父兄只是要出征我尚且如此不安,一想到玉姐姐的遭遇我不禁也是悲从中来。

  “茗姐姐,替我准备斗篷吧!”

  已经能从周身游来荡去的空气里嗅到了冬天的味道,漱景宫门前依旧是一派萧条,宫中是严禁私下祭拜的,而漱景宫内却挂满了白灯笼,顿时心情沉重下来,原先设想好的一切安慰的话都变得苍白起来,园子里也见不着几个下人,早先也有听说玉姐姐的几个使唤宫婢,都借口说被别宫的娘娘要了去,而离开了玉姐姐,对此玉姐姐并不作声,如同当日我遣散了一众梦东园中的使婢一般,不贴心的奴才多一个都是多的。

  寒鸦低低掠过,现今的漱景宫看来却比凌烟阁更像座冷宫,我为眼前的景祥所震撼,这真的是一个贵人的住所吗?几步跨了进去,彼时玉姐姐正在房内绣着些什么。

  “姐姐……”

  她抬起头来,面色惨白双眼深陷,像是许久都不曾睡过了:“郁儿,你来啦!”那个英姿飒飒的玉姐姐如今看来活像是日光下的幽魂,我不免一阵心酸,所有想要安慰她的话语顿时变得无力起来。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今日天气不错不如让妹妹陪你走走吧!”

  “不不,我的袄子还没有绣完,爹爹说过的只有我绣的才最合他的身,爹爹说过的只要穿上我绣的袄子,就能够冲锋陷阵战无不胜,爹爹说过的等树叶开始飘落的时候,便是他鸟倦归巢的时候,他说要和娘亲来看我的!郁儿啊,你告诉我,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爹爹还没有死对不对,他藏起来了对不对,他想要给我个惊喜对不对!”我不忍再去看玉姐姐那满怀期望却有绝望的眼神,她在逃,她想用一个谎言来欺骗自己,来使得自己可以不去面对。

  泪,断了线逝者已矣,听闻这几日二叔的尸骸便会运回京都,当初他出城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却是落得如此下场,婶婶又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如果将一个家比做是一所房子,那爹爹就是横梁,而娘亲就是窗子和门,如今横梁倒了一切都失去了依靠,是怎样巨大的伤痛,战争真是一件残酷的事啊!

  待姐姐的情绪稍稍平和下来后,我扶着她在圆桌旁坐下,提起茶壶想给她斟杯茶,当我的手触及茶壶时,我便是用力一甩,啪的一声茶壶在地上碎作了一片一片。茗曦和玉姐姐显然被我这个举动吓到,我随即唤了茗曦将还留在漱景宫内的婢女通通找来。那瓷壶透着丝丝寒凉,而内里的茶也不知搁了多久了,这帮婢女们也太不像话了。

  然而在弄清了我为何发火的原因后,玉姐姐便释然了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郁儿啊,我已经习惯了,我这样一个被皇上遗忘的贵人,还敢奢求她们将我像菩萨一样的供奉着吗?如今的漱景宫难道不比冷宫更冷吗?”想到玉姐姐的境遇,又想到死去的二叔和碧儿,如果换做我,我想我的世界早已崩塌了。

  转眼间茗曦就带上来一个宫婢,那婢女见了我并未福身行礼,显然是不识得我身份,一边还懒懒散散的扣着衣扣,一副刚被人扰了清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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