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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我于是携着陆昭仪往西厢房去,远远的已听见房中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轻咳,乍寒乍暖的天气想必荣皇后的病又发作了吧,上一回喧哥哥说过容皇后若不是长年服食,一种叫做五十散的慢性毒药何以至此,这也在警惕着我,日后的饮食也要多加注意了。

  “项大人请留步!”正在我们往西厢房去的路上,却恰好遇上了刚为荣皇后看完诊的项竹喧,原本见到我时他是不下跪请安,但如今我身侧多了个陆昭仪,他又怎可失礼呢?

  “项大人,如今荣皇后的病情如何?为何治了那么久却也不见好转呢?”按说依照喧哥哥的医术,即便皇后因为误食五十散而弄坏了身子,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调养,不说痊愈至少也应该能看见起色啊。喧哥哥闻言只是轻轻瞥了眼陆昭仪。

  “无碍的,喧哥哥但说无妨。”陆昭仪的脸上有片刻的惊疑,兴许她根本没曾料想我要给她引见的竟然就是前皇后容氏。

  “并非下官没有尽心替皇后娘娘医治,只是皇后娘娘似乎并没有服用下官所开的药,这一点我没有揭穿她,但想必其中必有隐情,下官正想去跟婕妤娘娘禀报。”听完喧哥哥的话,我却是心下疑惑,前些日子晴儿不是还说因为要贿赂侍卫以及内务府的太监们而捉襟见肘了吗,若说是皇后她不想服药,也就不会答应了喧哥哥的看诊啊!

  “如今娘娘的病情如何?”

  “娘娘若再坚持不吃药,则岌岌可危。下官家中尚有要事就先告退了,至于皇后娘娘,下官每日都会来凌烟阁替娘娘她看诊的,不过还是希望菀婕妤能够劝服她继续吃药。”要事?莫不是要与碧儿完成冥婚之事,虽然他那么做我应该替碧儿感到高兴的,然而逝者已矣,冥婚对于喧哥哥来说毕竟是太不公平了,他没有义务那么做。

  “项大人可否再听我说几句,大人为碧儿做的已经很多了,碧儿在天之灵想必也已经感受到大人的这份心意了,冥婚一事大人实在不应该再承担下去了。”

  “但是我知道某人会为此而感到心安。”原来他一直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知道的,他知道为何当初我那么急急的要将碧儿许给他,他也知道我这样一次次的劝说他,反倒是在催促着他完成冥婚,聪明如他怎会不懂,不,或者他不是因为太聪明,而是因为实在太了解我了。若在那一夜之前,我还能够假装看不懂他的心意,那么宣嫔死的那一夜他在凌烟阁外对我的表白,却让我清楚的意识到我已经不能够装作视而不见了,而这样是极其危险的,我必须用尽权力来保住我自己,来保住我的家族。

  望着喧哥哥离去的背影我怅然若失,从他转身的那一刹,我便知晓我们之间的情谊已被我彻底割断,我再也不是他眼中那个笑的无邪的阿菀。

  “看来妹妹要介绍我的这位贵人今日身子不爽,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了吧,难道深秋了还有这样好的天气,妹妹不若陪着我在院子里坐坐吧。”我点点头跟着陆昭仪去了,茗曦与周耀佟只远远的跟在身后。

  “姐姐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说西厢房中住着的是荣皇后?那你可知当今的六宫之首也是姓容,西厢房中的荣皇后被废也正是这一两年的事。现今来凤殿里的那位皇后当初不过是个郡主,这也全凭了当时位居皇后宝座的姐姐的荣耀,只是这个妹妹天生就好强她不甘心什么都输给姐姐,她自信可以比姐姐做得更好,她自信比姐姐更爱皇上,而她的姐姐总是太心软,她姐姐的心里永远都装着个妹妹,后宫是最不需要懦弱的地方,所以姐姐丢了后位,而妹妹取而代之。”陆昭仪抬头看天,无奈即便已是落木萧萧,光秃秃的树枝交错在一起仍旧是挡住了阳光,“原本这里并不称作是冷宫,姐姐因为身患重疾而被迫迁居至此,树倒猢狲散,因为凌烟阁地处偏僻是以那些不受宠亦或是受罚的妃嫔皆被迁居至此,久而久之便成了后宫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冷宫。”

  我默然……

  晴儿原本是随着喧哥哥去抓药的,我从陆昭仪那离开时恰好在门口遇上了她,她的手中正端着要给荣皇后的汤药。一时间想起方才喧哥哥向我说的话,便喊住了晴儿:“晴儿姑娘!”

  “参见菀婕妤,请恕晴儿手中端着汤药不能给娘娘行礼了。”晴儿微微屈膝这就算是见过礼了,“娘娘可有要事,这药若是凉了恐失了药性!”

  “这药闻着就苦,你主子可是天天都有喝下去吗?”

  “菀婕妤说笑了,我家娘娘也不是三岁的娃儿,良药苦口自然是晓得的,晴儿也是每日看着娘娘将药喝下去的。”

  “你去吧,告诉你家主子我改天去看她。”怎么回事,喧哥哥明明依着荣皇后的脉象看,分明是没有喝药,而晴儿却道每日都是看着主子将药喝下的,他们两个之中必定有一人是在撒谎,喧哥哥的人品我自然是信得过的,但是晴儿过往是怎样对待荣皇后的,我也是一清二楚,难道是喧哥哥搞错了?

  “茗姐姐可有办法查查晴儿姑娘的来历?”茗曦面上有些为难,我知道长久以来她一贯是明哲保身才能安然度日,是以对于那些个丫鬟的事倒的确不方便向旁人打听,倒是周耀佟自告奋勇的说认识主官太监宫女名册的公公,可以帮着打听打听,我千叮万嘱了他一定要谨慎着些。

  还未及跨入暮菀宫,便只听得内堂中传来一阵朗笑,我略一迟疑便也向着内堂而去,堂中景桓与小蛮皆是笑得支不起腰来,我轻了轻嗓子便向景桓福身见礼,景桓拉过我坐下,而小蛮则是一脸怏怏不情愿的退了下去。

  “景郎笑得如此开心,不知所为何事,不如道于臣妾听听。”景桓仍旧没有止住唇角的笑意,我将茶盏递了给他。

  “小蛮见朕一人坐着无聊,便给朕讲起了笑话解闷,话说有一天米饭和包子打群架,米饭仗着人多势众,见了包子的就打,豆沙包,汤包,蒸饺无一幸免。粽子被逼到墙角,一急之下把衣服一撕,大叫:看清楚,我是卧底!”彼时我正抿了一口茶,乍一听竟是将一口水喷出,急忙扯过帕子擦拭:“臣妾失礼了,不过这也要怪景郎不好。”

  如此情状景桓却是笑得更欢了,也的确很久没见过景桓笑得这样释怀了,兴许是留意到我的狼狈,于是起身捋了捋我的刘海,温柔的说道:“郁儿,在你这里朕总觉得可以暂时抛开一切,朕才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人会哭会笑的人。好了你去换身衣裳,伊犁说从宫外带了计议高明的画师来,朕想同郁儿画一张像,天天挂在书房中,从前的那张毕竟是旧了些。”

  回到房里茗曦细细的为我装扮起来,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茗姐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最近皇上下了朝便往暮菀宫来,相信主子不多久就又该晋一晋了吧,奴婢看得出来皇上对主子的好,不是任何一个妃嫔所拥有过的,皇上是真心里疼着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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