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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但她竟然要让我爬过去?!好吧,对一件工具来说,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就算我愿意爬,我的身体恐怕也撑不住。于是我并没有动。但对于她的要求我已经感觉不到愤怒了。弄裳冷笑一声:怎么,不愿意吗?你可知道我是要带你去哪儿?去正殿,去寝室,去见我们至尊无上的王呵。

  我的身体就像是触电了一样,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跌宕,跌宕的同时在崩塌。但我却仍旧想要抓住什么,想要多一点的接近什么。于是,我伏下身体,没有知觉的双手按着地面,膝盖缓缓移动,我在爬行。不,别这样!呜……求求您了!有一个人趴在我的身上,是谁来着?刚刚给我穿戴的人是谁?咦?我记不住了,她干吗要抱着我哭?把她拉下去!

  很快,那个抱着我的女人就被拽走了。而我,则继续爬行。似乎我生来就是爬行的,所以得心应手得很。我只知道,要爬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我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了什么,但总想接近一些,再接近一些。看不出,你还真是很爱祭。只可惜,他已经不爱你了。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好疼!不过,心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会有心?我只不过是一张桌子啊。祭又是什么?另一张桌子吗?跟着我,乖乖的。我无意识地跟着弄裳,这个声音的主人。

  她走得有些快,我的手摩擦在地面,其实里面的伤口已经撕裂开始流血,但她给我的手套竟然是防水的。所以我的血,又将我的手浸泡,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来。我爬了好久,上台阶的时候很费劲,好几次膝盖压在没有知觉的手上,滚了下去,然后再重新爬。有一次终于爬到台阶上面,又被弄裳一脚踹了下去,然后再重新爬。不过,我是一张会移动的桌子,这些并没什么。如果有一天我坏了,就会被人扔到火炉里当柴烧掉,需要的人,只管再做一张桌子就可以了。我们终于来到了正殿,弄裳让我跪在殿门侧边,于是我就跪在那里没有动,低着头。

  直到我听见了一种脚步声,声音很熟悉,很刺耳,我不知道怎么那么刺耳,脚步声毎响起一次,我的心就疼一次。不过,心究竟是什么东西?祭,又一晚没睡吗?这才多久,你看看自己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弄裳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你出去。另一个很好听的声音,有些烦躁的语气。祭,我若是出去了,这里可就只剩下你自己了,你不怕吗?你就不担心,又看到满殿堂的她在叫你?你中了邪术,我也知道会有一段时间很难受,但总会好的。闭嘴!声音的主人听起来已经很痛苦了。祭!你又见到她了?你忍耐一下,想一想别人。他的呼吸似乎很急促。

  竹瑶……他叫了一个名字,一个差点让我支离破碎的名字。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让我如此,我认识那个叫做末竹瑶的人吗?祭,你忍耐一下!那个妖女企图控制你,你知道吗?你这是中了邪术,只要你能多忍耐几天,就会过去的。我总觉得,他的呼唤像是在对爱人说,不像是什么邪术。于是,我仰头看了他一眼。黑亮的长发有些散乱地披在身上,琥珀色的眼眸之中满是血丝……一身的霸气之中又藏着少许无措。她没有爱过我……最后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破碎的笑容。这个笑容,看得我的心好痛。

  该死,可一张桌子又怎么会有心?这时,弄裳朝我招了招手,我跪着过去,双手捧着的,是茶水。弄裳拿过茶水,扶着那个人:来,喝点茶,就会好了。那不是茶,我嗅到了那个味道,那是麻醉药,已经超出了镇静剂。他喝了下去,拽着弄裳的衣袖。

  不过弄裳的这件衣服也好熟悉,以前好像见谁穿过,很华丽的黑色长袍。竹瑶……是邪术……对,是邪术,她是个妖女,根本就不爱你,不爱。我看到那个人捂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闷哼了一声,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琥珀色的眼睛。弄裳又把茶水放回到我的手上,我把它捧着。弄裳对我说:你看着。她弯腰低头,吻在了那个人的唇上,而那个人拥过她的腰,就是一阵激烈的缠绵。啪!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浑身上下都在抽搐,没有捧好那只茶盅,竟然摔了!弄裳站起来,一脚踹在我的胸口,我终于知道了,我不是心疼,而是胸口疼!我被弄裳踹倒在地。弄裳说:躺着装死呢?!给我起来!于是我又跪好。弄裳说:跪到这个上面!

  我看了一眼碎掉的茶盅,慢慢地跪了上去。膝盖间传来一阵被什么东西穿透的感觉,但仍旧没有我的胸口疼,不过却可以帮我分散一些注意力。弄裳说:我们每晚都在一起亲热,你刚刚只是看了一小部分,晚上的时候要不要来寝室?不!我不要!我只不过是一张桌子,干吗这么欺负我?!我的胸口好疼!就好像有人不停在踹我,一直踹,一直踹!呵,呵呵……弄裳张狂地笑着,你兴奋什么?

  原来我一直在颤抖,我是害怕,不是兴奋。你想看,我还不给你看呢。滚,滚出去!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你怎么比蟑螂还能存活!我转身,就这样跪着朝外爬……那些没有完全刺入的碎陶瓷,也趁机完完全全地刺入了我的膝盖。

  蟑螂命,我以前好像听谁说过,她是打不死的小强,是生来的蟑螂命,那个人,究竟是谁呢?好遥远,就好像我不曾认识过,不曾接触过……我就这样跪在殿门口,膝盖的血流到不流了。我靠着墙壁睡了过去……这一夜没有人来叫我,醒来的时候弄裳刚好从寝室那边出来。嗯,人桌当得还不错,挺合格的,看来你天生就是这块料。

  她是从寝室里面出来的,里面还睡着那个人,我一想到这里,胸口就又开始疼。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祭拿药。说罢,她转身离开了。而我,则仍旧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只不过是一张桌子罢了。等了好一会儿,寝室里面有了动静,然后我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那个人竟然朝着我的方向走来了,不,他不是找我的,他走过了我。可是他都走到一半了,却又停下脚步,朝我走来。我有些怕,我很惶恐,不想让他太靠近我!他停在我面前,竟然不动了。我不敢再仰头看他,只好低着头,双手伏地。你……他竟然对我开口了,然后还弯腰,是想摘我的面具吗?不!别摘,别摘我的面具!我拼命地将他推开,想站起来逃跑!

  而我的腿却根本就站不起来了,我跌倒在地,然后拼命地爬,远一些,离他远一些!我怎么会这么怕他?他是个坏人!对!一定是这样!让我的心口好疼,现在又害我如此惶恐!他走了过来,拽住了我的胳膊!他朝我的面具伸出了手!祭!你这是在干吗?还好弄裳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我挣脱开这个人,躲到了弄裳身边。弄裳厌恶地瞥了我一眼。它妨碍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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