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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章悠儿明白古嬷嬷的意思,古嬷嬷是她的奶娘,一老一少二十多年处下来,一个眼神便能传达意思了。“宜嫔不过性子乖张,身子又没什么大碍,不能什么都顺着她,她今日若不来,我自有一番道理。这样一直善待她们,倒越发有人来扯我的脸面了。”章悠儿愤愤道,“多高明的手段啊,若弄死个妃嫔、皇嗣,总还有续下去的,可让皇太妃有闪失,要我和皇上拿什么去赔给太上皇?”

  古嬷嬷不再言语,只将主子送回坤宁宫换装,不提。

  且说茜宇回到宫里,一时心境不能平复,便只坐着默默不言,缘亦等奉上宁神汤,她也只略略喝了几口。若珣坐在脚踏上,双手扶着茜宇的膝盖,静静地陪在一边。

  缘亦担心主子因心中不自在而再添出病来,灵机一动,说道:“娘娘,小王爷过会子就要下课回来了。”

  茜宇果然被唤醒,她焦急地对缘亦道:“快吩咐下去,不许对昕儿提半个字!”缘亦便嘱咐白梨下去吩咐,自己笑盈盈道:“娘娘宽宽心吧,您看长公主在脚踏上坐了这么久了,多心疼呐!”

  茜宇垂首看了看若珣,那样可人的一双大眼睛,漆黑的眼眸里聚满了关切之态,心中暗叹:多好的孩子,尚且我还不是她的亲娘。便捧了若珣的脸道:“方才也吓到了吧!”

  若珣甜甜地笑道:“母妃曾说,皇母妃最是坚强的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您都能从容应对,要珣儿也像皇母妃一样才好!”

  茜宇心中一动,将若珣扶起拉在身边坐下,脸色亦温和下来:“母妃她很想若珣,若珣呢?”

  若珣的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压低了声音道:“皇嫂曾问珣儿要不要去南边,可是皇姑一个人太孤单了,所以……”

  孩子们的心永远都这么敞亮,他们若晓得谁待他们好,便会用自己的法子去回报,若珣在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候得到央德太长公主当亲骨肉一样的照料,在她的心里,是不能撇下这个姑姑的。

  “听说……”茜宇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下了,只是笑道:“方才那样一幕若叫你母亲看见了,该多害怕!稍有一个万一我们珣儿受伤了可怎么办?皇母妃本想让你进来玩些日子,却这样骇到你了,方才的事珣儿当真不害怕吗?”

  “岂能不怕的,但皇母妃、皇嫂你们不是都在吗?”若珣笑道,“珣儿要坚强些,母妃她才不会担心,才能更好地照顾父皇。”

  茜宇欣然一笑,很是安慰,对缘亦道:“带长公主去梳洗一下,一会儿昕儿回来就准备晚膳吧!”若珣起身福了福,便跟着缘亦走了。

  茜宇心内叹了一声,她自然彷徨的,回来不过三日,竟然有人要自己的命,太荒唐、太可笑了!缘起缘灭,若自己那日在御花园中克制了心中怒火,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她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回首看见放在桌上的画卷,信手拿起展开,微微斜着脑袋看着。

  画面上两个华服女子对面而坐,若非服色发式,竟看不出两人是差了一辈的。那个云髻重重一身蟒袍的少妇正捏一颗棋子,单手支颐似在思索,柳眉明眸,红唇如丹,自一番倾世之貌;对面的少女笑靥如花、顾盼神飞,白皙美丽的脸庞上灵气乍现。

  那是一个春日明媚的午后,茜宇抱着两岁的臻昕在翰宛亭,赫臻不知何时来到,两人遂一同伴着儿子给湖中的鱼儿喂食,臻昕的天真活泼逗得双亲开怀而笑,赫臻一手揽着茜宇一手抱着儿子,欣然道:“宜室宜家,夫复何求?”

  “有屋子,屋子里有家人住着,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呢?”茜宇回忆起曾经的幸福,潸然泪下,“我的家,在哪儿呢?”

  “母妃您又怎么了?”臻昕已从书房回来,进来时见母亲正静静的赏画,本想逗一逗母亲,不曾想见到了茜宇对画垂泪。

  茜宇一惊,立刻抹去泪水,笑着对儿子道:“昕儿回来了?”为了不让儿子疑心,便举着画问儿子,“昕儿看看丹青阁的画师为母妃和你珣姐姐画的像。”

  臻昕见母亲笑了,便也不再计较,细细端详了片刻,无邪地笑道:“不好,母妃的样子画的不好?”

  茜宇很奇怪,笑道:“难道母妃没有画上的漂亮么?”

  臻昕指着画中的茜宇道:“母妃哪里有这丝忧愁缠在眉宇间呢?”他顿了顿道,“父皇送来的画像里,母妃的笑容就是对着昕儿时的模样,亲近的让儿臣觉得母妃就活灵灵的在眼前。”

  茜宇心头一颤,忍不住问道:“那些画是你父皇画的吗?”

  “不是!”臻昕又拿起茜宇手中的画端详,脱口道:“是一个叫念卿的画师画的,皇嫂也觉得奇怪,怎么画师可以落款的!”他突然奇怪了,问道:“母妃,您怎么会不知道?”

  茜宇搪塞道:“母妃随意一问而已。”又笑道,“珣姐姐来了,你寻她去玩儿吧!”说着便唤人进来把儿子领走了。她又拿起真舒尔的画端详,细细回想着儿子口中的“念卿”,突然心里闪过的疼痛,让她热泪盈眶。

  冷宫顾名思义,自然冷落凄清,可此时院子里却黑压压地站满了宫妃,章悠儿一袭盛装坐于上座,地上跪着四个女子,其中一个面目灰惨,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模样。

  “谁放严氏出去的?”章悠儿没有旁的话,只是这样直白的问了一句,下面却是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皆垂首而立。她从不多说没用的话,自然不会向众人解释把大家聚集过来的目的,难道这一刻还会有谁不晓得皇后动怒的原因吗?

  “谁放我出去的?”严婕妤早已抱着必死的心了,哪里还顾得上眼前这位皇后的威严,她跪不动了,瘫坐在地上喘着粗粗的气,说一句话便要停下半刻,方才被太监们死命灌下去的参汤,确实让自己起了精神,她冷笑道,“门开着……自然……谁都能出去,章悠儿……不是你放我出去的吗?”

  “大胆……”坤宁宫里的总管太监全喜大声喝道,“快掌嘴!”

  “罢了!”章悠儿说得很慢,她的笑容很闲逸,正幽幽地看着严婕妤,嘴里却对全喜道,“本宫要听她说话,你把她的嘴打烂了,叫谁说给本宫听?”

  “奴才该死!”全喜垂首称罪。

  章悠儿依然闲逸地笑着,悠悠道:“本宫放你出来的?”她转首看着冯美人、柳美人、杨娘子,缓缓道:“将你们送入冷宫,不过要查一查那件事,并没有说你们就是罪人,是不是?”

  杨娘子是宫婢出身,本没什么修养,当年既然脱离严婕妤自立门户,自然是想能多得皇帝宠爱,可是在最低等的娘子一位尚未有任何迁动,便被严婕妤殃及,到了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正彷徨着一生就这样毁了,乍听皇后的话,少不得头脑一热咋呼起来,“娘娘,娘娘,严婕妤仗着自己是奴婢曾经的主子,就不许奴婢说出来,她想为皇上生一个孩子,她说这样才能拴住皇上的心……所以才养了那个假太监,奴婢上一回撞见了,吓得半条命没了,可是严……严婕妤她威吓奴婢,若说出来就不得好死啊!娘娘,奴婢是冤枉的,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呵呵……”立于季妃之后的钱韵芯忍不住笑起来了,一手掩着口,语气中带着十足的不屑和轻蔑,对身边的钱嫔笑道:“韵荷,这就是狗急跳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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