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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宇飞……"我终究还是耐不住,打破了这份寂静,"柳……岑枫?"

  我感觉有人一步步向我走近,轻若无声的脚步声,温暖的气息,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双手从后面托住了我。我定了定神:"柳岑枫,是你……"

  "原来……你是……这般长相的。"宇飞的声音从开始的艰涩然后慢慢流畅,他用我极熟悉的声音说着温暖却让我诧异的话,"伽蓝,原来你是长这样的。"

  我一愣,身体无意识地僵直着:"你……不是宇飞?"

  "是。"他微微一笑,我看不见,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的微笑,"我不是宇飞,不是柳岑枫。"

  "你……是谁……"我觉得有什么卡在喉咙里,有什么烫在心脏上,有什么烧在血液中,沸腾,一点一点,直至炽热的沸腾。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伽蓝。"微凉的手指轻轻拨开我面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至宝,吐息的速度,说话的语气,熟悉得让我心口一阵阵发颤,"伽蓝,我终于可以触碰到你了。"

  "徐……徐冽!"我慌乱地叫了一声,徐冽连忙扶住我。我紧紧地拽着他的手,问:"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沉默,我更急促地又问了一遍,"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咖……咖啡色吧。不……更像……棕色!"徐冽有些不确定地说。

  我喘息着站在原地,心如擂鼓。我踏前一步,感受到温热却真实的呼吸,许久许久没有过的湿热充斥了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我用很轻很柔,只怕惊破一个美梦的声音说:"你站着不要动,一下也不许动。让我确定,这是真的。"

  "好,伽蓝。"他柔声在我上方说,"我不动。"

  我伸出颤抖的手,先摸过柔软的发丝,然后是光滑宽阔的额头,细长的眉毛,微凉的眼睑,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尖削的下颌……

  我停了下来,不再触摸,声音有些沙哑:"没有用的……我以前根本就没有触摸过他……我甚至忘记了他的长相……我甚至忘记了……"

  "伽蓝。"他的手指滑过我的眼眶,濡湿的感觉从我的脸上传递到他身上。他以前其实没有那么温柔,总是毫不留情地骂我,指责我,嘲笑我,是什么让他连气息也那么小心翼翼?

  "伽蓝,"他说,"不记得没有关系。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叫韩非,字子默,金耀国嘉和十三年的状元……"

  我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微颤的唇在我掌心下微微嚅动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能将全身的血液融化为夹杂着沧桑之痛的喜泪。子默,我怎么会忘记这个名字?韩子默,我怎么忘得了这个孤魂?

  楼下传来阿姨播放音乐的声音,不是英文歌曲,也不是日文歌曲,而是我和哥哥前几天放进去的王力宏的《落叶归根》。

  我的心境忽然变得宁和而悠远,仿佛一直漂流在外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归处。让我连声音也柔软得随时都能融化成水。

  "子默。"我放柔了声音说,"你相信吗?我已经攻下风吟了,仅仅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

  我笑了,那是很自豪却又献宝般很想撒娇的笑容:"子默,我恢复了所有关于临宇的记忆,脱离了金耀,脱离了杨毅的掌控,仅用十万军队就取得了风吟的绝对控制权。天下欲要一统,风吟之地必先取之。取风吟者,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攻心计主要用于三者,出云岛国、杨毅和木双双……"

  我明明是想笑的,我明明是想炫耀的,为什么眼泪会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子默,你的最后一计,我终于实现了。我没有再随便相信过别人,我是所有将士的精神支柱,虽然有时会很痛很痛,可我撑过来了。我再也……不是那个要你担心、会害你魂飞魄散的……"

  "林伽蓝"三个字消失在他紧致的怀抱中,他紧紧地抱着我,就像三年前那样的炽热眷恋,却没有了曾经的绝望:"伽蓝!是我!我是子默!我回来了!"

  我的眼泪汹涌地绵绵落下,沾湿了他胸前的衣服,终于伸出颤抖的手回抱住他。是上天怎样的仁慈才让他存活,是诸神何等的宽容才让他重生。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曾经如呼吸般重要却失去的人,终于回来了……不是梦!一切都不是梦!

  "子默……"我发出如猫咪一般的呜咽声,有多久没有这样软弱地哭泣过了,有多久不曾这样汹涌地感动过了,我紧紧抱住他瘦弱的身体,一遍遍说,"子默……我好想你……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曾经的伤口,你觉得不痛了,不是真的不痛,只是习惯了痛而已;曾经想念的人,你觉得忘记了,不是真的忘记,只是习惯了窒息的思念而已。

  我们都不想承受那样无情的习惯,所以,才更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

  远离家乡,不甚欷?#91;,幻化成秋夜。

  而我却像落叶归根,坠在你心间。

  几分忧郁,几分孤单,都心甘情愿。

  我的爱像落叶归根,家……唯独在你身边……

  第18章青衫银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可有可无的跟随成了非他不可的效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壁垒分明的效忠成了至死不渝的守护?

  天蒙蒙亮的时候,亦寒就习惯性地醒了。他从床上坐起来,穿衣、洗漱、出门。

  灰暗的天空中还挂着莹白却并不明亮的月,推断时间不过是寅时刚过。亦寒的脑中想起这几天药儿不断规劝他的话,手中的青霜剑恍惚变得沉重。

  出门左转就是临宇的房间,亦寒微撇开眼越过去,可是只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回来。他悄无声息地将门震开,踱步入内。

  房中黑漆漆的,门窗都紧闭着,比他的房间更黑暗。当然亦寒并不介意,武功到了他这种地步,只要还有一点光亮,行动就能如白天一般自然。

  他缓慢地、无声地走到床边,却只看到一个大大的鼓起的包。亦寒无意识地轻笑,她还是一样怕冷畏热,五月就开始穿薄衫,六月起绝不肯再晒太阳,刚过九月就开始裹被子,十月中旬后,就如现在,晚上睡觉就会手足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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