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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厅中噼里啪啦不断,吓得立在一旁的侍女眉头一个劲儿跳。

  好半天终于安静下来,一会儿元吉大嚷:"他奶奶个娘!人呢,都死哪边去了?"

  杨媚这才起身,示意侍女沏上茶,掀帘走了出去。

  原本光彩奢华的大厅,此刻只能以"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墙壁上数不清的鞭痕杂乱交错,灰屑满天,摆设无一完整。

  元吉坐在一堆狼藉之中,听见脚步声抬头,快溜出口的脏话咽了下去:"你?"

  粗声粗气,却已是他此刻最好的语气。

  杨媚端来茶,倾身送到他手边,然后也不管断椅尖角,在一旁坐下:"受气了?"

  元吉哼哼:"父皇把我叫过去,说什么尔、桥二人招认是受了阴弘智唆使告发大哥谋反的,又说阴弘智在我手下做事——鬼知道那厮在我手下当的什么差?底下人那么多,我哪儿记得他是谁!然后我让人去找那姓阴的来当面对质,岂料姓阴的跑得不见人影了——真是气死我也!"

  "那怎么办?阴弘智是你手下,你就认了?"

  "怎么可能!用脚想我也不可能指使人去告发大哥嘛!不过媚儿,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杨媚声色不动:"怎么?"

  "你昨日不是戏语,万一哪天父皇疑心起我来,该怎么回答?我今天就说啦,要疑心也该先疑心秦王去,他长年在外带兵,为所欲为,骄狂得过了头!现今大哥被关,我又莫名其妙地成了冤大头,说不定还全是他暗地里搞的鬼呢!"

  "圣上怎么说?"

  "他当然说没证据的事不能乱猜。你说,父皇会不会也把我软禁起来?"

  杨媚摇头:"不会。既放你回来,自说明他心中另有盘算。"

  "父皇看来还满信任我的。"

  杨媚暗地里翻白眼,皇上恐怕一开始,就压根儿没相信这事会是你做的吧!

  宫女在后面摇着橘黄的羽扇。

  李渊落下一子,目光柔和地端详着世民:"几个兄弟姊妹中,数你长得最像你娘。"

  世民伸入棋盒中的手顿一顿,没有回答。

  李渊感慨着:"建功成业,济世安民,元泰吉康……看着你们哥儿几个长到这么大,要是你娘在,不知有多欢喜。"

  世民细细察他神色:"父皇以前时常说要是多听母后的话,也就不会从长安调到太原去了。"

  李渊呵呵一笑:"是啊,你娘的见地抱负远比男儿强,三娘有几分像她……唉,你们几个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可还记得你九岁时得的那场大病?"

  "也许是病得厉害了吧,不太有印象了,只记得大哥跟三弟围在身边,干些什么却全不记得了,四弟那时还小……听说后来是父皇到寺中亲自帮儿臣祈求平安,才逐渐好起来的。"

  "是啊,那篇祷文朕现在还记得,叫《草堂寺为子祈疾疏》。你是朕自建成十年后所得的第二个孩子,你娘也特别喜爱你,所以,不论是朕,还是你娘的在天之灵,都不希望看到你学坏,明白吗?"

  世民闻言站起来:"儿臣惶恐!"

  "好了,坐下坐下。"李渊抬手指了指座位,"咱俩继续下棋。二郎啊,你大哥现在干出这种事,朕是痛心疾首啊!虽然已经知道他并无谋反之意,可招募私兵依然是大罪!阴弘智现在不知下落,只要想想背后主使他干这事的人,朕就脊背骨发寒!这是什么?这是让我们一家自相残杀啊!"

  世民低头,道:"父皇,儿臣以为——"

  "你可知朕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杀了刘文静?"

  世民猛然抬头。

  李渊看着他:"刘文静这人聪明,天分高,也确实为我大唐立下过汗马功劳。可是,他有一点不好,太过不择手段。"

  "嗯?"

  "父皇是过来人,看的人和事毕竟比你多些。当年在太原起兵,他首先建议我们臣服突厥——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只是一时权宜之计,但父皇心里,不到迫不得已实在是不想走这一步。后来他自认功大职卑,又觉得朕予裴寂的官职与实不符,每次在朝堂上便与裴寂对着干,一定要说反话,让大家下不来台……若是心胸宽广之人,怎会做出这种类似小孩儿的举动?且不说这是间接在驳朕的面子,朝堂之上,谈论国家大事的地方,岂容得他一再胡闹!"

  "父皇,他也只是出口无忌了一些——"

  "他一直跟着你,你自然不认为他不好,加之你还小,有时并看不到人的短处。你只需试想,他可以恃着太原之功不把裴寂放在眼里,他日一旦得志,不会一样反驳于你?"

  世民目光连闪。

  李渊打量他几圈:"他甚至还放话让裴寂死……二郎,他说着这些的同时,可有没有在教你做些什么?"

  "父皇,您这话——"

  "父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建成出了这样的事让朕伤心。在朕心里,一直希望你们都是不要变的,明白吗?"

  "嗯。"世民轻轻答,"该您下了。"

  "好,好。"李渊看看,随手放子,"你们要能真的懂才行啊……另外,朕寻思着,杨文干的事牵连到建成,恐怕响应的人会很多,你该亲自为朕走一趟,彻底压下叛乱。"

  "儿臣遵旨。"

  世民回到自己屋子,在室内往返走了两趟,最终停到案前,拿起一本《孟子》。半炷香下来,却始终无法看进一个字。

  "主子。"

  不知世民是没听见还是不想理他,半天也没动。

  "主子!"玄衣人单膝跪下了,"请主子惩罚!"

  世民仍然未语,半天,等感到一切思路都清楚了,才像是看到了眼前直板板的一个人,抬手道:"起来说话。"

  "尔、桥之事没有办妥在前,阴弘智一事又违背了主子意愿,没得到宽恕之前,属下不敢起身。"

  世民瞅着他:"尔、桥之事不怪你,是我自己着了道儿,不过这样也好,让我彻底明白太子那边的虚实。但阴弘智——你不杀他,可知这危险有多大?"

  "属下明白,属下保证,不到他可以出现的那一日,世上绝不会再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否则,臣死之前,也会先杀了他!"

  "你这般要保住他的性命不惜违背我的意思——"世民饶有兴味地看过来,"真是让人好奇哪。"

  玄衣人听他语气,知是不会怪罪了,大喜过望:"多谢主子!"

  "我可没说原谅你。"世民不紧不慢,"今日上头屡次以陈年旧事提点我,明显有了警告猜忌之意。接下来我要去庆州,此间宫中说不定会有一番大清整。太子这手计中计使得真是不错,虽不明显,但矛头已隐隐指向了我。所以阴弘智再不能失,明白吗?"

  "属下定效死力!"玄衣人掷地有声,一会儿又道,"主子当初也是预见有这种情况,才不惜牺牲阴弘智这条暗线的吧。要是派直系去,一查出来,情况可比今日更糟十倍不止了。"

  世民眯缝着眼:"阴弘智表面是齐王府的人,上头却不信这套把戏是齐王能使得出来的。所以说,我更喜欢战场上真刀实枪的较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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