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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华妃答,“京都也有不少我们的势力,他需要时间一一瓦解。如今皇上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若是要生变,怕也就在这几天了。”

  “娘娘想要我怎么做?”华妃忽然跟我这些,必是有事要我去做。我神色凝重起来,无端生出不好的预感。

  “雪嬛,有你在身旁辅佐,是梅苏的福分。”华妃似是颇为感慨,从怀中掏出一块紫檀木牌,递到我手里,说,“镇西大将军是我堂兄,你现在拿着这木牌去找他,让他火速领兵回京。……眼下景山已在段梅清掌控之下,我们寝宫外头三里之处布满守卫,实际是被软禁了。”

  我心下惶惑,道,“雪嬛为梅苏出力,自是死而后已。只是凭我一介女流,娘娘怎知我一定能逃得出去?”

  华妃沉吟片刻,道,“现在大皇子并不知道我们已经识穿他的阴谋。这一点,就是我们最好的一张牌。二皇子段梅逸一向无心争储,并且花名在外。段梅清素来与他交好,对他提防最弱。”

  我骤然一惊,心下已经大略猜出,挑眉道,“娘娘的意思是……”

  华妃点点头,道,“本宫要你连夜与段梅逸一起逃出景山。所有人都以为你们是要私奔,大皇子便不会多为难你们。”

  我一时没有答话。房间里静默一片。我忽然想起母亲的话,她曾对我说,雪嬛,你要记得,世间男子皆薄情,没有人值得你拿命付出,你记住了么?”

  可是原来,我要为段梅苏牺牲的不只是性命。还有我的自尊,我的名节。为了他,值得吗?我有片刻的犹豫。

  华妃见我不语,握了握我的手,道,“雪嬛,我担保你今日所付出的,都不会白费。段梅逸一向风流,以你的聪明美貌,定能将他降服。”

  我忽然冷笑,说,“那么方才我与段梅逸在温泉偶遇,也是华妃娘娘您的安排了?”

  华妃微微一怔,略有些被拆穿后的尴尬,顿了顿,没有答话。

  我终是无奈。也终不能不顾段梅苏的死活。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去。只是现在,我先要去办件更紧要的事。”

  我将母亲给的锦盒放在袖袋里,无意间路过段梅苏的书房,忽然看见江锁烟。

  她正着书架站着,灯影氤氲,就好似一张象牙纸剪裁出来的美人影,薄透动人,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我轻轻叫她一声,“锁烟。”

  四.{他却忽然拥住我,语气里满是诚挚,“雪嬛,你希望你就这样靠着我。不要事事都只靠自己。你太辛苦了。”}

  我站在段梅逸的窗外,徘徊数圈,终是伸手叩了叩他的镂花红木窗。

  他推开窗子,宽袍大袖无限风流,见到我,眼中却并无一丝意外,挑眉看我,说,“怎么现在才来?”

  我一愣,可也只好硬着头皮演下去,侧头看着别处,道,“今日一见,心中便再放不下公子。所以……”段梅逸目光如炬,不知道何,我说到这里,却也再骗不下去。

  我忽然疲惫,叹口气道,“算了,你只当我没有来过。”说着,转身欲走。

  他却忽然拉住我的腕。单手撑着窗台一跃而出,转眼已经无比接近地站在我面前,鼻息呼出的热气容貌一样覆在我脸上,有些热,有些痒,我脸一红,勉励冷静,说,“你既然早知道我要来,也定是知道,适才是华妃设计让你我在温泉相遇。”

  我仰头迎向他的目光,问他说,“你肯不肯帮我这一次?”

  段梅逸忽然轻抚我的发,指尖极尽温柔,轻声说,“漂亮的女人不都很会骗人么?我没想到你会这样坦诚。”说着伸手环在臂弯里,道,“既然你坦诚相待,我亦无谓遮掩。京都出了事,华妃的心思我也明白。想让我帮你逃出去也可以,只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好。”我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我顾雪嬛做得到。”

  “第一,永远不得与段梅苏成亲。”他把下巴抵在我肩膀,呼吸灼热,所说出来的话却不含一丝温度。

  我讶然回头看他,只见他漆黑双目中男人特有的妒忌和决然。他将我抱得更紧,说,“第二,我要你成为我的人。”我脸一红,不由睁大了眼睛,睫毛自然去上卷,他忽然吻向我的唇,一把横抱起我,呢喃着在我耳边说,“——就在今晚。”

  我双手攥紧了他的衣襟,仰头只见繁星璀璨,月上有晕,朦胧似雾。

  心中不断问着自己,为了段梅苏,值得么?

  值得么?

  可是却没有答案

  镇西大将军是华妃的堂哥,这一干外戚也早已立志要拥立段梅苏为帝。我江北顾家与皇室联姻以后,也有不少顾姓子弟到朝中为官,渐渐握有实权,不再是空有门楣了。当我把紫檀木牌交到镇西大将军手里,并且返回京都联络好一干顾氏子弟的时候,心中已知事已成了七八分,便有了些底气。

  其实相处后才知道,段梅逸处事才是真正的滴水不漏,他带我逃出大皇子段梅清的掌控,不费吹灰。旁人只道我们是私奔,大皇子的人巴不得我二人早早退下火线。那日他忽然拥住我,语气里满是诚挚,“雪嬛,你希望你就这样靠着我。不要事事都只靠自己。你太辛苦了。”

  我心中的感动,一闪即逝。忽又想起曾有一个相似的春日雨夜,段梅苏曾捧着一卷诗书倚在墙边,叹一句,小窗荷花雨,玉阶白露霜。春夜虽美,怎奈,光阴难留呢。

  我举着茶盏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梅苏,你生来就得到的太多,所以你不懂平凡人的痛苦。世事这般无奈,其实我早有体会。比如,我与你在一起的三年,比不上她在你身边短短一刻。又比如,我为你付出所有的青春与自尊,抵不上她一个梨涡浅笑。

  五.{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原来那些有关你爱我的错觉,都不过是一枕黄粱。}

  我在京都等段梅苏回来。

  镇西大将军一面派兵包围京都,一边亲自领兵去景山迎回华妃与段梅苏。此时皇帝已经奄奄一息,每日病卧在床,不问世事。

  回到金銮殿,皇帝已经神志不清,华妃自称奉了皇命,将大皇子段梅清收押天牢,列出十大罪状告之天下,其一,进献夜明珠,有杀父之嫌。其二,迎娶首富郭氏之女,有夺位之嫌。其三……

  洋洋洒洒十大罪状。其实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呢?

  段梅苏顺利成了太子。待到老皇帝驾崩,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王。那晚,段梅逸趁着夜色来找我,说,大哥已除。我现在是段梅苏唯一的忌惮。你该比我更了解华妃的性格,她又怎能容我这根眼中钉?所谓功成身退,你我现在离开,或许还有一世繁华。

  我掂量着怀中母亲给我的匕首,心中也知,这皇宫是不能再呆了。

  段梅逸拉着我的手走出大门,却正迎上了段梅苏,他身后有手握长枪的铁甲军,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他冷冷地看我,眼中有复杂凛冽的情感,他说,“雪嬛,你可知我为何而来?”

  我久久凝望着他,原来心中还是对他有思念,却只是淡淡回答,“狡兔死,走狗烹。我都明白。”

  段梅苏忽然激动起来,他冲过来猛地摇晃我的肩膀,说,“雪嬛,我是如何对你的?你为何要杀死锁烟?你为何要杀死我最心爱的女人?”他忽然一把抽出我怀中的匕首,眼角隐约有泪,说,“有人亲眼看见,你就是用这把匕首,杀死了锁烟。雪嬛,我自知辜负了你,我本想用一生来补偿,可是你,为何要这么做……”

  他欲刺向我,可是不知为何,竟下不了手。

  我后退一步,忽然跪下,说,“段梅逸是你唯一的兄长,他又并无为官之念。我只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其实那日,当我用匕首刺穿了江锁烟的喉咙,我就知道,这一生,段梅苏是不可能再爱上我了。可我为了他,连自尊和性命都可以不要,又何惧这个结局?

  段梅逸眼中有痛,还有一丝刻骨的感动,他本被侍卫押着,忽然挣开了上前一步,说,“段梅苏,你知不知道……”

  段梅苏却没有给他机会说完,他猛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水缓缓滴下,一刀刺入我的胸口。只听哧的一声,飞红四溅。

  我并不觉得疼。我只是有些后悔,因为我当初没有听从母亲的话。她曾经跟我说,雪嬛,你要记得,世间男子皆薄情,没有人值得你拿命付出,你记住了么?

  我记住了。

  可是我却做不到。

  段梅逸冲上来抱住我,一向不羁风流的桃花眼中,此刻竟溢满了泪水,他说雪嬛,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与我一生一世。你说过你会答应的,你怎么可以先走?

  他猛地抬头望向段梅苏,冷然吼道,“雪嬛杀江锁烟的时候,其实我也在场。你知不知道,江锁烟是大哥在你身边安插的人,她奉命在你茶盏里落毒,正好被雪嬛撞见……

  她是为了你才会杀她的,你知不知道!”

  段梅苏重重一愣。

  其实方才,我也有想过要跟段梅苏解释,只是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我以为我们的情分还在,他不会对我这么狠。

  可是原来我高估了自己。原来他的剑可以这样毫不犹豫地刺穿我的胸膛,原来我江北顾氏的顾雪嬛,竟会死得这样儿戏。

  我望向段梅苏,我看见他眼中一瞬间涌起刻骨的歉疚和痛楚,他上前要来抱我,却被段梅逸一掌推开。

  血汩汩地从胸口涌出来。我只是觉得好累。闭上眼睛,只觉四周一片宁静。

  死,就是这样的感觉么?

  可我眼前还是有画面,我看见许多年前的那日,窗外簌簌飞雪,你一双动人双眸含笑看我说,“我以后就叫你雪嬛吧。——顾雪嬛。”

  原来。

  如花美眷,敌不过似水流年。

  原来那些有关你爱我的错觉,都不过是一枕黄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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