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穿越·宫闱 > 烟花碎·盛世红妆 >  上一页    下一页


  皓月,皓月。倒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当我也像她这般年纪的时候,第一次遇见连皓月时的样子。

  大漠黄沙,绵延万里。那时我只有十五岁,费尽周章才能跟着父皇出行打猎,却住在所有子女中离他最远的帐篷里。我排行十四,并不靠前,也不是最末,因为母亲出身卑微,没有外戚势力可以依靠,相貌又寻常,父皇一直未把我放在眼里。夜半风凉,早慧的我不能入眠,独自坐在帐篷外的大石上看月亮,想起这些年来我和我娘所受的苦楚,不由抱紧了衣衫单薄的自己。

  那一夜的月亮是红色的,我始终记得。他骑着马从我面前经过,黝黑的皮肤在月光下闪耀着异样的光泽,斜斜看我一眼,说,“这里入夜有狼出没。早点回帐篷吧。”他也不见得比我年长几岁,目光里却有一丝轻视和漫不经心。

  我生平最恨别人轻视我,冷冷看他一眼,说,“我不怕。”

  他微微一怔,随即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种笑容爽朗而灿烂,在暗夜里仿佛光芒盈目,让我在多年以后依然记忆犹新。他跳下马,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说,“喂,你叫什么名字?”

  “耶律光华。”我一字一顿地说,有些刻意的高傲,抬起下巴反问,“那你呢?”

  “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自会知道的。”他扬手扔过来一把短剑,我下意识地接住,转眼间他已策马而去,声音也渐行渐远,雾气一般四散在风里。

  他说耶律光华,我知道你眼睛里为什么会有落寞。所以,当机会到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抓住它。

  二.{玉堂有美女,娇弄明月光。}

  段梅苏揭开我盖头的时候,我还沉浸在有关连皓月的回忆里,忽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白玉堂前红烛摇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手里拈着那顶珠光颤颤的凤冠。

  我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中原的皇帝,竟会是一个如此年轻俊美的男子。他的脸庞白皙儒雅,有贺兰男子身上少见的一种韵味,上挑的眼梢里,却又有种锋利在里面,尊贵而冷峻。

  我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一早准备好的那些台词却于刹那间不知去向。我后退两步,有些狼狈地撞到梳妆台上,却还是扬起下巴故作镇定,说,“段梅苏,有些事,我要跟先跟你说清楚。”

  我直呼其名,他也不以为忤,淡淡看着我,略有一丝饶有兴味的样子,说,“哦?什么事?”他顿了顿,漂亮的眉毛一挑,又说,“关于姚美人么?”眉梢里无声地攒了一丝逼视。

  此刻我却真的镇定下来了,歪头看着他,说,“我知你登基后政绩斐然,知人善用,国泰民安,几乎将我们贺兰逼到了死角。——所以,你是个聪明人,对么?”

  段梅苏微微一怔,只是不动声色地看我。

  “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嫁给你。”高悬的铜镜中,我看见自己眼中隐约的悲戚。

  ——不过是为了一段短暂的和平吧。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区区一个和亲公主,是不可能让他打消扩张版图的念头的。我挑了挑眉,又道,“对你,我既不会有夫妻之情,也不会有夫妻之实,所以我也不指望后半生你能在这粉黛三千的后宫里护着我。”

  段梅苏淡淡地看着我,忽然接口道,“你会自己护着你自己。”

  我知他是指姚美人的事,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段梅苏,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讨好你呢。”他的目光微微一动。

  “姚美人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封疆大吏,越来越骄纵无理,你早就想挫一下她的风头了不是么?”我细细看着段梅苏的反应,又说,“否则,当你知道她被我惩治的时候就该去救她的。而不是充耳不闻地任她跪倒天黑。”

  段梅苏不置可否,目光仍是淡淡的,说,“你们贺兰人,都很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意的么?”

  我背过身,唇边掠过一丝苦笑,说,“贺兰人简单淳朴,只有我一个心思复杂而已。否则,以我母妃的地位,又怎么能在贺兰十二位公主中脱颖而出,嫁给你这中原皇帝呢?”我想起远在贺兰的母亲,想起此时再难相见的连皓月,心头不由一酸。

  这时,余光一扫,才发现段梅苏此刻正在铜镜中细细看我。

  “不早了,歇吧。”他把凤冠撂在桌上,转身往榻上走去,我微微一惊,正想再说什么,他回过头来打断我,说,“你说这么多,无非是不想朕碰你。”

  我一愣,仍是站在远处不敢过来。

  段梅苏脱下外衣,倒了一碗茶水放到床榻中间,说,“这样,你总放心了?”

  良久良久,我只好走过去,背对着与他躺在大红的喜床上。吹灭了红烛,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月上有晕,落地如霜。

  盛夏的夜,比水凉,露水般轻盈。风里有种清淡的味道,夹着段梅苏身上独有的香味,一漾一漾地涌入鼻息。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缓缓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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