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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然而现实里,并不常有故事中的萍水相逢,从此缘牵千里。

  总有许多突如其来的变故,发生在最美好的时候。

  启安只在旅店住了三天,第四天一早就突然离去,走得异常匆忙。

  老板娘说他走的时候天还没亮,大约五六钟,也没有退房,反而预付了一星期的房费,让她保留那房间。那个时间艾默正在睡觉,启安没有来敲门告别,却留下一张纸条。

  “等我回来”。

  就这样简单四个字,再无别的交代。

  艾默如坠云雾,怅然若夫。

  说走就走,连一声再见也没有,真的还会回来么。

  旅途中的邂逅从来不需要结尾,无论多么投缘,来去仍是陌生人。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不知道他的电话,不知道他是否也和她一样有过心动。

  或许他还会回来,也或许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

  等待一个陌生人的归来,谁知道会是多久。

  三天的时间,对于一场邂逅而言,并不算短。

  这三天里,和他一起逛遍了所落的老房子,尝过了一间间摊子的小吃,沙滩留下了彼此脚印。那些总也说不完的话题,关于建筑、关于过往,和争论,吵完总会在第一时间和好如初。

  最美好的时光,是每天黄昏一起来上山顶废宅,在那魂牵萦梦绕的地方共赏落日。

  三天,彼引间的了解似乎已经很多,似乎又仅仅停留在一个名字。

  启安,舌尖上轻呼出的名字,唇角上扬,宛如微笑。

  老板娘发现艾默连续两天没有走出房门,吃饭都是叫店里做好饭盒,给她送上去。

  虽然从不干涉客个人行为,老板娘还是忍不住担心,上去敲开了艾默的房门。

  开门所见让她吓了一跳。

  房间里关得密不透风,窗帘没拉开,迎面一股甘草咳嗽糖浆的味道。

  艾默咳嗽着,声音沙哑,头发蓬乱,脸色苍白,鼻尖通红,眼圈下积累着明显的阴影,也不知多久没睡觉。外面阳光灿烂,气温回暖,她却在睡衣外面裹了一层外套,又裹一条披肩,还冷得缩起肩膀。

  老板娘伸手一探她额头,滚烫,果然在发烧。

  感冒咳嗽成这样, 这丫头还缩在床上不眠不休的写作。

  老板娘连声数落,问她是写稿子重要,还是健康重要,一面数落一面进屋拉开窗帘,让阳光明晃晃

  照进来,又将窗户全部推开。

  外面海风呼地卷进来,窗纱毛扬,散放在床头的一大备稿纸也被吹飞。

  “哎呀,我的图!”艾默冲过去抓住被吹飞的纸,慌得像心肝宝贝被人抢走,差点把自己绊倒在地上。老板娘帮她把稿纸都捡了回来,眯起老花眼勉强看清,画的是房子草图。

  每张纸上画的都不同,但大致看得出是同一座房子。

  “年轻人勤快是好事,可是生病了还又写稿又画图的,小艾你也太拼命了!”老板娘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憔悴样子,又心疼又生气,“你看你这脸色,白得像鬼一样,两眼无神,不知道还以为中了魔!”

  可不就是中了魔吗,艾默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两天的状态,真的就像走火入魔一样。

  启安的不辞而别,多少令她有些惆怅。

  在他离开那天下午,她一个人冒着细雨去了废宅,等到黄昏也没有天晴,没能见到夕阳。

  回来后却感冒发烧,昏沉沉睡了过去,梦里恍惚穿过雪白山茶与火红木棉簇拥的长廊,循着宛转悠扬乐声,来到衣香鬓影的庄园一一那是荒废前的茗谷,第一次清晰出现在梦中。

  醒来后唯恐梦境消散,抓起手边稿纸,将梦里废园的轮廊画下。

  画笔可以描出锦绣美景,却描不出那一刻的良辰缱绻。

  对梦境的狂热追忆令艾默忘记了启安,忘记了生病,全副精神都专注于写作。

  梦中画面历历在目,循着画中痕迹,似乎有一扇门訇然洞开。

  迷失在困惑中的思路豁然贯通,画面的故事仿佛曾经亲眼看见,一一得展在脑海中,指端跳跃,恨不能一口气将所有故事都写出。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关掉电话,不理任何外间滋扰,眼前只有屏幕上一行行不断跳出的字……直至老板娘来敲门,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竟不记得。

  艾默被老板娘强迫着吃了感冒药,又被拖下楼去吃饭,脑中仍有些空白。

  坐在桌旁棒起碗,拿起筷子,看着白生生的米饭粒,恍惚又觉得是雪白的稿纸。艾默将筷子当做了书笔,无意识地在米饭上涂抹,想象笔尖落在纸上……“小艾!你要写疯了吗!”老板娘一声吼惊落了艾默的筷子,也惊回她三魂七魄。

  方才那一刻,仿佛记起梦中遗忘的一幕,那是个穿白色旗袍伏案书写的女子背影,削瘦双肩,岭长颈项,甚至可以听到笔尖划出的沙沙声。

  幻觉来得如此真切,令人有种真很难辩的惶惑。

  艾默实在是太想看清那梦中容颜,太想真切的看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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