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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苍见优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留了两名侍卫守在撷芳楼,其余的人则分散在宫内四处寻找通传。而自己,便去了旖秀宫。

  旖秀宫外的看守尚且不知道内情,苍见优问之,他们便说,陈尚衣的确是来了,已经进去好一阵子了。苍见优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加快步伐,甚至是疾奔到薛灵芸所在的一方小庭院。隐隐约约,帖女子的哭号。

  正是陈尚衣。

  苍见优破门进去。陈尚衣的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抵着薛灵芸的咽喉。薛灵芸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站着,水汪汪的眸子直盯着苍见优。红萱则坐在地上,想是被陈尚衣推倒了,那惊恐慌乱的神情比薛灵芸更甚。

  “放了她。”苍见优怒吼道。

  陈尚衣的面上仍然挂着泪痕,哭哭笑笑,道:“心疼了?哼,为什么?到底这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们所有的人都向着她。尤其是你,苍见优,你明知自己的身份,却偏偏还要对帝王的妃子念念不忘。为什么?为什么?既然你敢犯这样大不敬的罪责,为什么那个人就是她而不是我?你知不知道,那晚,你在撷芳楼喝醉了,不停不停地喊着,都是她的名字。我恨她。我也恨你。我恨睡万千宠爱于一身,恨她在紧要的关头总能够化险为夷。而你,我恨你,是因为你将她的幸运推到了顶峰,是你给了她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完满。我要毁了她,就必须连你也一起毁了。但是,你可知道我有多痛心?”

  说罢,两行清泪如泉涌。

  苍见优无声叹息:“所以,你就布这样一个局来污蔑我们?”

  “是的。”陈尚衣手里的剪刀离薛灵芸又近了一寸。她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齿道,“砒霜是我带去夜来阁,趁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放进茶杯里的。我知道多少分量能伤人却不能致命。这样的苦肉计,任谁都不会想到竟然是我用自己的命来做这场豪赌。我赢了。薛灵芸百口溺,被关进冷宫。但是,皇上却迟迟不肯处置她,我担心她又会像从前一样侥幸。而这个时候,你回来了。其实,我原本并没有想过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你,我虽然恨你,但总难狠下心将你彻底地划做我的仇人。可是我却听说你在暗中调查我,你到底是不死心,想要帮薛灵芸脱罪。那天,你来找我,我情急生智,便故意让你听到我所谓的计划,我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只要你去了,我便按照预算好的时间,带皇上前去,便正好将你二人堵在这里。皇上是怎样的脾性大家都清楚,越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就越让他猜疑。”

  “但你没有想到皇后也在那个时候出现了。”薛灵芸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苍见优,眉宇间,是不言而喻的感激。刷不知道整件事情是怎样的布局,但她知道,苍见优为了她,用尽了所有的心力。

  陈尚衣不做声,恶狠狠地瞪着苍见优,仿佛是在等他开口。

  苍见优遂将他是如何识破陈尚衣的诡计,又如何说服皇后跟他一起演戏布局的经过告诉了陈尚衣。陈尚衣潸然哀戚,道:“我早知,我是很难胜过你的。但如今,我想要她死,我只想要她死。”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那锋利的剪刀,已将薛灵芸的皮肤微微地割破。

  红色触目惊心。

  “可是,你为什么要找人假扮皇后?”苍见优的手有些发抖,做出一个冷静的手势。他担心陈尚衣继续失控下去,对薛灵芸造成更大的伤害,唯有故意寻找话题,来转移陈尚衣的注意力。其实,他已经可以推测出,因为陈尚衣曾经拿了他藏在身上的那份交易书,她看了其中的内容,又向他套了话,对于皇后曾经是如何陷害甄妃的,她也知道得一清二常而后来交易书去了夜来阁,她知道皇后定必对薛灵芸也怀疑提防起来,所以,她找人假扮皇后,假装自己是受了皇后的旨意行事,那样看起来就显得更合情合理,也更能够令苍见优相信薛灵芸的处境是极度危险的了。但她却没有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没有那个假皇后,苍见优或许还不能那么快识穿她的计谋。

  苍见优的办法果然奏效,陈尚衣就像在拟奏折一般详详细细地讲述自己是如何计划,如何找宫女假扮郭后,她仿佛还有些享受回忆那个布局的过程。她的手也开始有点松动了。剪刀离薛灵芸的脖子又远了两寸。

  突然,苍见优的袖中弹出一枚形似飞镖的暗器,就在陈尚衣抓狂分神的当口,暗器如灵蛇,直直地寻着目标的面门而去。

  只帖一声凄厉的她不喊。

  陈尚衣趔趄着退后两步,松开了薛灵芸,霍然跌坐在地上,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在颧骨上,出现了一道很深很丑陋的伤痕。

  容颜毁了。

  血就像帘子似的挂下来。

  染满了整个右脸。

  陈尚衣捂着伤口,破天荒地,没有像她一贯的脾性那样哭喊吵闹,而是涨红了双眼,咬着唇,死死地盯住苍见优。

  沉默。

  而此时,一把扶住将要摔倒的薛灵芸的苍见优,已经换了温柔的眼神。他根本没有注意陈尚衣是怎样看待他的,他只低了头检视薛灵芸的伤口,掏出随身的刀伤药,轻轻地给薛灵芸敷上。薛灵芸微微仰起脖子,既惊恐且哀伤的眼神,正对上苍见优的,两个人心中俱是一阵翻涌,彼此的情绪好像都感染到对方,也相对无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红萱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待刀伤药涂好,便将薛灵芸扶到椅子上坐着,然后转过身来,丝毫不敢大意地盯紧了陈尚衣。

  陈尚衣浑身僵硬。

  那把染血的剪刀就落在身侧。

  她败了。败给自己的贪婪,忌妒,不顾后果的任性,还有自诩的聪明。她的世界在那一瞬坍塌,分崩离析。她知道,等待她的,纵然不是砍头的酷刑,至少,也逃不过余生漫漫的凄惨。她抚着自己脸上的伤口,满手鲜血,在最应该哭泣的时候,却反倒,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缓缓地拾起了那把剪刀。

  那个动作,惊魂未定的薛灵芸没有注意到,满怀忧戚的苍见优也没有注意到,只有红萱看见了,她想要喊,你这是做什么,但是,还没有喊出来,陈尚衣的动作却抢在了前头。

  她将剪刀刺进了心脏。

  不偏不倚。

  或许,从她走进旖秀宫,拿剪刀对准薛灵芸的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还能活着走出这片琼楼玉宇。

  宫门深似海。

  她做了那盲目扑火的飞蛾,断了来路,断了去路。她缓缓地倒在地上,

  闭了眼睛,疼痛与抽搐,伴随着微弱的呼吸,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苍见优愕然地愣了好一会儿,心中也有难过,陈尚衣再有不是,却到底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忽然之间说没就没了,他有点难以自处。而薛灵芸的眼眶也红了,她讨厌她,讨厌得连跟她说一句话都觉得愤懑,但她的心却是柔软的,眼睁睁看她死在她的面前,终究也是一集伤的事情。她半晌不能言。

  这时候,旖秀宫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有许多的人,急匆匆地包围过来。苍见优渐渐地松开了抓紧薛灵芸的手,站直身子,还向后退开两步,仿佛刻意要与她拉开距离。而那浑身鲜血的陈尚衣,从未像此刻这样安静,她伸直了手臂摊开在地上,宽大的袖口均匀地张开,就像雀鸟起飞的姿势。她浑浊的眼眸里,偏有一角,映出了窗外的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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