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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我的目光扫过了"爱子夏梦驰"几个字,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他哥哥夏竞驰那张白胖的小脸。此时,小竞驰正裹着一张厚软的皮裘,躺在我怀里呼呼大睡。即使是熟睡的样子,看上去也像极了明韶。

  他和梦驰是双生子,相貌原本就相似。这让我每每想到梦驰的时候,都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他正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和小竞驰同步长大……

  墓碑上刻着父母的名字是邵鸣和夏无心。我不能让我儿子的墓碑上没有父亲的名字,却也不能真的刻上庆明韶三个字。如果让人看到明韶的名字和东瑶城的夏无心刻在一起,终究还是会给他惹来天大的麻烦……

  容琴师傅从我怀里把竞驰接了过去,细心地交给了奶妈,嘱咐她回马车去取暖。

  容琴师傅看到墓碑上邵鸣的名字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也从来没有开口问过我什么。也许,从她看到竞驰的脸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一切。

  "回去吧,"容琴师傅替我紧了紧身上黑色的毛皮大氅,忧心忡忡地说,"别再受了寒。你现在的身体,经不住再折腾了。"

  我们都要走了,可是我的孩子却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都是……我的错。"这一句缭绕在心头很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说给谁听的。

  风秀秀握住了我的手,轻声安慰我说:"不要再自责了。他……发育得不完全,这种情况在双生子当中并不少见。他即使能侥幸活到出生,恐怕也难以活过这个冬天……"

  如果他们有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如果我能每天都吃饱肚子,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营养……如果我没有经历过那样漫长的逃亡和杀戮……如果我……

  如果什么呢?

  我摇摇头,"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回去吧,"容琴师傅搂住了我的肩头,"你不是还要顺路去训练营看看的吗?还有,介子迁也已经等你很久了。"

  第七十四章 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但是胸口涨满的怒意却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甚至连这样的对视也难以再维系基本的礼貌。我转过身用力收紧了双拳,"风堡主大驾光临,自然是有自己的贸易……"

  当我拖着满身的酸痛,从厉山训练营打马回城的时候,天色已昏黄。"枫苑"里里外外的灯已经迤逦亮了起来。

  我有意无意地绕到风瞳的书房看了看,门扇依然禁闭着。

  尽管这里的主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但是不知怎么,我却觉得他的气息反而越来越浓,就好像缭绕在空气中某种无法捕捉的气味或者似真似幻的音韵一般,总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隐隐牵动着我。

  我始终觉得他还会回来……

  但是回来了,我满心的歉疚就可以烟消云散了吗?

  也许,还是不要回来更好一些吧。他那样的人,原本就应该去过更好的生活……

  送信给介子迁,是刚到东瑶城时候的事。说实话,当时对于能否请动他,我心里一点把握也没有。在我的印象里,像他这样隐居山林的高人往往架子奇大,需要沐浴斋戒,然后三顾茅庐才能请得动……

  我真的没想到他能来。

  他到达东瑶城的时候,我正在昏迷之中,之后又忙于处理孩子的事,和他见面的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在我走进书房之前,心里一直在嘀咕,他这样的人,会不会因为受到怠慢已经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了呢?

  介子迁端着一杯热茶,正站在书房的中间,十分专注地打量着挂满了整个西墙的那副牛皮地图。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粗布短衫,活像个走江湖的野郎中。黑瘦的脸上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却闪烁着无穷的智慧。

  "介先生,怠慢了。"我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礼,"没想到先生真的能来东瑶。先生别来无恙?"

  介子迁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我,"城主的信言辞恳切,让老夫难以拒绝。就只怕老夫没有城主抬举的那般大才,反而耽误了城主的壮志雄心。"

  这几句滑溜溜的客套话,不知怎么就让我想起了老狐狸许流风。果然不愧是师兄弟。我不打算和他绕圈子,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他:"先生既然看过了无心的信,以先生高见,无心信中所言之事,应该从哪里下手?"我在信中只说了请他来治理东瑶,并请他出面物色合适的人选来完善东瑶城的新律法《民律》。但是,他此刻既然说出了"壮志雄心"四个字,显然,他知道的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

  介子迁眼中精光一闪,伸手抚上了颌下的短须,将自己几根稀疏的灰胡子不疾不徐地捋了两下,"如果只是为了治理小小的东瑶城,城主断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如果老夫猜得不错,厉山山中的两万兵马,是城主的手下吧?"

  我的心一跳。厉山训练营从筹建开始,它的存在始终十分隐秘。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也知道了。

  介子迁眼珠一转,流露出老狐狸一般的狡猾的神色,"所以老夫暗中揣测,城主之志,必然不在区区东瑶。"

  "先生说的哪里话,"我浅浅一笑,"东瑶这小小的地方,前有狼后有虎。无心又是亡命之人--不过是想把巢筑得安全些罢了。"

  "哦?"介子迁斜视着我,忽然就笑了,"北部六郡的地势一马平川,真想求个安全……就只怕赤霞关不好买啊……"

  我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溅了出来。心里却不由得又惊又喜:看来,关于北部的形势,他果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依先生高见?"

  介子迁低头踱了两步,抬头凝望着西墙上的地图,淡淡地说:"看来,你我遇事都习惯于先去考虑最坏的结果……"说着,他摇了摇头,"不论城主有心无心,此刻,也只能养精蓄锐,静观其变。"

  我垂下眼睑,小心地掩饰着内心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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