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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休息一晚,第二日继续前行,不过午时,便已入了宁都。

  就与我那次被吴后骗回来一样,我们没能入惠王府。刚刚入城,便有人持了不知真假的圣旨过来,令我们即刻进宫见驾。

  萧宝溶并不细看,竟由着他们径将车驾行至皇宫,在西宁门拦下所有侍从,由内侍将我们兄妹二人引上鸾舆,送入宫中。

  惴惴不安中,我们被引至武英殿前。

  萧宝溶如以往每次进宫一般,安闲地走到丹墀前,等我东张西望半天,再提起裙裾飞快地走到他跟前。

  临进殿前,他又低声嘱咐:“阿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安安静静的,不许吵闹哭泣,知道么?“

  还能遇到什么事?了不得,当真嫁给萧彦,把少女时青涩纯净的梦想彻底抛开,从此半个梦也不做。

  瞧着萧宝溶清瘦颀长的躯体,沉静带了疲乏的面容,我嫣然而笑:“三哥放心,我再不会惹事生非,让三哥忧心着急了。”

  萧宝溶便宽慰一笑,携住我的手,向内行去。

  我悄悄地问:“我们去见大皇兄么?”

  萧宝溶脚下不停,轻轻叹息:“阿墨,不先见见如今南朝真正的主上,我们见不到我们的大皇兄了。”

  可武英殿,是齐帝平时燕居和召见心腹重臣的地方。

  除了大皇兄,整个大齐都不该再有人坐到武英殿的主位。

  我的手里有冷腻的汗水冒出,把萧宝溶的手都沾的湿了;可萧宝溶始终指尖微凉,掌心温热,并无一丝汗意。

  大殿之中,往日端坐或斜欹在榻上的永兴帝萧宝隽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气宇轩昂眉目清隽的中年男子,原来的征西大将军、临海公,如今的摄政王萧彦。

  再隔两天,我们是不是都得改口称他为皇上?

  萧宝溶上前,只依亲王之礼相见,眉目依然是一惯的清雅恬和,“摄政王,这许久在京中主持大局,辛苦了!”

  “惠王太客气了,请坐罢!”

  萧彦淡淡和他说着,深邃的黑眸一转,落到我身上,已有温煦笑意盈出,见我也在以亲王之礼相见,上前亲来挽扶道:“阿墨,吃了不少苦吧?清减了这许多!”

  即便他真的当了皇帝,没成亲前,他也不能这般称呼我的小名吧?

  悄悄望向萧宝溶时,他正略显黯然地望着我,给了我一个不可发作的暗示。再一次沦落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不忍也得忍了。

  不动身色地谢了摄政王的关心,我退后一步,站到萧宝溶身后。

  清梦断,一夕成憔悴↓

  总算萧彦还没直接坐到龙椅上,而是在下面的案几前坐于上首,方才和萧宝溶说话。

  萧宝溶身份原比他尊贵许多,此时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下首坐了。

  萧彦大约早知萧宝溶要来,穿的是石青底子的行蟒团花大袖亲王服饰,腰束金玉大带,头戴卷云冠,加上他百战沙场的凛冽沉肃,居然颇有王者气概。

  反观萧宝溶,他的气度虽是绝佳,一路风尘被匆匆带入宫来,轻袍缓带的不羁装束,逸出江南名士的出尘风骨,清雅有余而威霸不足,倒似被请入宫的客座。

  我虽是愤懑,到底不敢吱声惹事,默然在萧宝溶的身侧站着。

  萧彦冷肃的眼眸从我身上掠过,瞬时温软下来,笑着指住萧宝溶旁侧的座位,说道:“阿墨,累了许多日子,别站着了,快坐吧!”

  我顺从地坐了,眼光瞥向萧宝溶时,他正神色恬淡地将纤长的手指滑过白瓷青花的茶盏,沉静地坐着,缓缓地将目光飘过殿中的几名宫人。

  自然物是人非,早不是我们熟识的人。

  虽说与永兴帝的情感远不能与萧宝溶相提并论,可此时我也不由为我那重病的大哥捏把冷汗了。

  萧彦这老狐狸也沉得住气,一边笑盈盈地打量着我,一边悠闲地品着茶,许久才道:“这次阿墨能平安回来,多亏了惠王一片爱妹之心啊!”

  萧宝溶轻轻一笑,淡淡道:“摄政王大约在笑话本王的妇人之仁吧?”

  萧彦笑了起来:“惠王错了!本王很欣赏你的妇人之仁!”

  正因为萧宝溶的妇人之仁,才给了他夺权之机,他这句“欣赏”,大约也是发自内心的吧?可惜从他口中说出,便是平平淡淡,也带有了锋锐的讥损之意。

  萧宝溶尊贵惯了,此时给一损,如玉的面庞便泛出了清冷的淡绯色。他端起茶盏了,轻抿了一口,神色才略略平复,问向了萧彦:“本王走后,朝中大事都由摄政王处理,敢问摄政王,如今摄政王效忠的圣驾何在?”

  萧彦面不改色,淡淡笑道:“惠王是个聪明人,既然回到京中,什么该说,什么该做,不用我教罢?”

  他竟完全无视了萧宝溶的质问,赤裸裸地表明自己的野心,让人为之气结。

  萧宝溶脸上的淡绯色已完全褪去,敷着一层清寂的苍凉雪白,如同大雪天冷清黯淡的天空。

  我正为他担忧时,他已低沉地开了口:“请摄政王保全齐皇室宗祠,保全齐帝性命,不要累及我几位兄弟和其他皇室子弟。”

  “没问题。”萧彦答应得很快,“为了让惠王安心,我已特地令人将惠王妃和惠王的三位儿女接到宫中来,确保他们安全无虞。至于其他人……实话说,只要惠王回来了,我还不曾放在眼内。”

  我的背脊上有嗖嗖的寒意冒过。

  他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京中齐皇室众子弟,他并没有放在眼里。惠王萧宝溶若是流落在外,他顾虑这些人可能和惠王联手反击,说不准会斩草除根,解决后患;但若惠王降他,这些人再无指望,只能随着惠王屈服,萧彦只需控制惠王一人便可以了。

  惠王妃和惠王的儿女,已成为萧彦所抓的人质了。

  如果我没料错,即便萧宝溶降顺了萧彦,萧彦大约也不会轻易放了他们和萧宝溶团聚。

  我能想得到的,萧宝溶当然也能想得到。但他只是默默捻着茶盏,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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