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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惠婕妤由着红藕一溜烟出了簌玉斋的大门,带着香风一阵,依旧立在洞开的多宝格边上,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着秋水,似乎要将面前的秋水整个人生生嵌进她灿若星辰的眼睛里。

  “姐姐助谨妃协理后宫,常常琐事不断,忙到脚不沾地,今日不过午后初晴,姐姐男的如此清闲。”秋水施施然落坐,朝桌上的粉彩嵌金鸳鸯出口瓷茶壶瞟了一眼,月儿会意,立刻机灵地挪步过来,提起茶壶,使了个凤凰三点头的架势,替秋水浅浅地斟了一杯冰片。

  惠婕妤却沉得住气,故意忽略秋水口中的逐客之意,笑嘻嘻地走进来,不顾月儿轻视的目光,盈盈在秋水对面落坐,自己伸手斟了一盏云山冰片,浅浅啜了一口,这才呷了一下双唇到:“姐姐是给妹妹道喜。”

  “哦?”秋水亦抿了一口香茶,眉目一挑,道:“喜从何来?”

  “喜从该来处来,往该去处去。妹妹其实一直都是有福之人,姐姐羡慕的紧。”惠婕妤一笑,脸颊灿若梨花。

  “姐姐这话怎说?”秋水听得糊涂,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眉头微微皱起。

  “落花飞絮两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心想事成者,能有几人。妹妹心系四海,放情江湖,一心想脱离这金打银铸的牢笼,如今愿望得以实现,你马上就要一飞冲天,腾身寰宇,姐姐自然要恭喜你。”惠婕妤口中恭喜,望着秋水的目光却是复杂,有喜、有羡、有妒……五味交错。

  “你们肯放我走?”秋水喜上眉梢,腾地一声站起,心跳的厉害,似乎从嗓子眼中飞了出来。

  “你奇货可居,主子怎肯轻易放走你。需知我这簌玉斋虽不大,主子却派了不知多少暗人埋伏在四周。我这簌玉斋里有些什么风吹草动,顷刻间就会传到主子耳朵里。”惠婕妤呵呵冷笑,小秋水初闻喜从天降后的突然幼稚。

  “那你……”她迟疑,眼中柔波微闪,不住跳跃。

  “王爷,你若再不出来,云妹妹非把本宫问的哑口无言不可。”惠婕妤又是发出一阵清脆如银领般的笑声,转头朝打开的多宝格外斜眼望了一望。

  秋水随着她的目光,亦不由自主朝门外望去,叶景绍一身锦绣出品的精致团龙戏凤大红喜袍,缠着美玉为饰的腰带,腰间垂着金黄鲜亮的穗子,脸色挂着淡定温润的神情,长身玉立地出现在多宝格旁。

  “你……”秋水定定望着他一身喜庆的装扮,目光仿佛被拉回她云英待嫁的那一日,高大俊朗的叶景绍,就是穿着这一身喜服,温柔地抱着她将她放进了轿子里。鸳鸯喜帕上的流苏勾到了他吉服腰带的拌扣上,喜帕瞬间滑落,一身吉服的两人,在喜庆的花鼓中,默默地对上各自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想夏日草原上足可燎原的星火一样,熠熠地闪光,照的各自心神一晃。

  “我来带你走。”叶景绍淡定地望着她,痴痴地答。

  “他们……怎肯让你如此做?”秋水的心一紧,想到景御,想到衡王,星眸一黯,轻轻摇了摇头。

  “此次锦绣再无岐王。”他说的风云风清,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仿佛在转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我不值得你……”秋水惊。

  “你值得。”他定定望着她,满脸满眼,盛的全是不可动摇的坚毅。

  “你为什么肯放我们离去?”秋水转头,将视线转向一直坐在桌前沉默不语的惠婕妤。她好奇,既然惠婕妤是他的人,为何肯帮着景绍放她离去,不怕他到时候兴师问罪。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若有岐王待你的十分之一,我……死也心甘……”惠婕妤阴晴不定地望着两人,声音越来越低,神色间尽似伤感。

  “你们走吧……”惠婕妤长舒了一口气,从满身伤感中走了出来,她严肃地告诫两人道:“不过本宫不敢保证你们能逃多远,对任何事情,主子,从来不肯轻易罢手。”

  “本王认识他的时间,不比你短!”景绍冷冷丢下一句话,拉着秋水的手便欲往外走。

  “小姐!你真忍心丢下月儿一个人在这里!”月儿见秋水欲走,慌忙牟足了全身的力气,凄凄朝秋水的背后大喊。

  “月儿……”秋水脚步一滞,身子轻轻一抖,下意识挣脱了景绍的手,有些失神地回头。她垂眸想了一想,对着景绍与惠婕妤沉声道,“两位可否出去,秋水有些话想和月儿私下交代一下。”

  “景绍在外面等云儿。”景绍温柔地望了秋水一眼,举步毫不犹豫地朝外走去,惠婕妤低头不语,亦轻移脚步,转身出了多宝格,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房间的落地罩,朝外殿走去,很快消失在秋水的视线中。

  “月儿,你将架上的羊脂玉净瓶取下来。”秋水目光一转,视线在多宝格上上下搜寻,最后澹澹落在那个羊脂玉净瓶上。

  月儿不知道秋水的用意,但还是乖巧地应了一声,走过去踮脚将多宝格上那个晶莹润泽的羊脂玉净瓶小心翼翼地取下来交给秋水。

  秋水伸手接过月儿手中的瓶子,转身将它放在桌上,伸手侧头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镶嵌了黑白两色珍珠的梅英采胜髻紧紧握在手中,她将左手衣袖高高撩起,露出一段娇嫩如莲藕一般的手臂,手臂上一点鲜艳的红痣犹如独自绽放在湖面上的一朵红莲,分外醒目。秋水澄澈如碧的目光扫过臂上的守宫,毫不犹豫地举簪用劲朝手臂上划去。

  “小姐——”月儿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通小姐竟莫名要自残身体,忙惊喝了一声,想要上前阻止,那簪却快她一步,锋利的金属在她的手臂上利落地滑过一道鲜艳的伤口,殷红的血珠子如云涌潮起,不住从伤口中渗了出来。

  夹杂着月儿长长短短的惊呼声,秋水丢下手中的簪子,咬着贝齿将血流如柱的手臂移到桌上,对准羊脂玉净瓶瓶口,将手臂略略一侧,鲜红的血水汇成一道鲜艳的伤口,汨汨往瓶子里流去,不一会儿,便在瓶子里聚血成河。

  秋水见手臂上的血水流的差不多,瞟了一眼瓶中不断激荡碰撞的血水,这才满意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从怀中摸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瓶子,沿伤口倒出些土黄色的粉末覆在上前。不一会儿,原本还滴滴答答渗着血珠子的伤口好似合拢了起来,竟神奇地不再往外渗出血丝。秋水满意地衣襟中拽出一条白色的丝帕,转身率性地丢在月儿的身上。

  月儿拧着张小脸,吓得脸色竟比放了小半瓶子血水的秋水还要苍白,她慌慌张张地理了理秋水丢过来的丝帕,笨手笨脚地覆到秋水的手臂上,重重地打了个结。

  “哎呀,疼!”秋水被她重重的力道一抽,倒吸了一口冷气,呲牙咧嘴地叫起来,“小姐我若是被月儿包扎伤口而亡,不是会冤枉死。”

  “小姐!”月儿“扑通”乱跳的小心脏显然还没从秋水刚才的举动中平静下来,她埋怨地望着犹自嬉笑的小姐,忍不住数落了起来,“小姐你不仅不要月儿了,还吓月儿!”

  “月儿,你舍不得小姐,可舍得你的爱人?”她敛了敛嘴角夸张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问。

  “我舍不得小姐,也舍不得德贵哥哥。”月儿苦恼地垂下了眼睑,低低地嘟哝。

  “傻瓜,鱼你所欲,熊掌亦你所欲,可二者永远不可兼得。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张德贵似海深情,容不得你抛下他,与我远走天涯。”她握着月儿的手,微微闭起星眸,脸上笼了淡淡哀伤,“小姐今生无妄得到的东西,希望你能替小姐得到。”

  “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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