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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你附耳过来。”一脸惫赖的锦川望了望左右,见无人注意两人,朝少祁挥了挥手,神秘地将自己的头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道,“据说,一月前被打入天牢的皇后亦失踪了!皇上这才龙颜大怒,名为搜查乱臣贼子,实则秘密查找皇后下落。”

  “如此机密之事,锦川如何得知?”少祁仿佛吃了一惊,清俊的面容上仝是止也止不住地讶异。

  “少祁不信?”锦川见少祁似有不信,忙压低了声音道,“凭家父在朝廷的地位声望以及小妹在后宫的得宠,朝廷有多少事能瞒得过我花家的耳目。若不是看在少祁与我交好的份上,锦川焉能将此事告诉你?”

  “锦川多心了。帝王家事从来与我宋少祁无关。来,我们莫谈国事,继续品茗。”少祁见他着急,忙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端起手中茶盏低低饮了一口。

  两人自此不再谈论街上之事,不过谈些风花雪月,南北风情之事情,每到动情之处,便旁若无人地呵呵大笑起来。

  与他们隔着两三张桌子的地方,一个头裁斗笠,几乎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的男子默默静坐着,手中紧紧握着一盏白瓷茶杯,却久久不往口中送去,仿佛正在侧耳凝神地听着什么。见不远处两人不再谈论有关皇宫之事,男子这才将手中的茶杯缓缓往口中送去,很快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碎银扔在桌上,轻轻抓过放在一侧凳子上的长剑,悄无声息地转身下楼离去。

  带斗笠男子的离去似乎并未惊动店里的任何人,那被唤做少祁男子正微微侧着脸听着锦川大侃帝都的几桩趣事,似墨般深沉的眼睛却在男子下楼的一刹,不经意扫过他的背影,目光微动。

  宋少祁潇洒端起杯子,面朝大街,仿佛陶醉地抿了口茶,眼角的余光分明扫过对面街角暗影里隐着的黑衣男子,朝他迅速地打了个暗语。

  黑衣男子似乎接到了命令,朝他轻轻点头,剑交右手,不动声色地走出角落,小心翼翼地跟在带斗笠男子的背后离去。

  关楚渝将头上戴着的斗笠往下压了一压,斜眼朝宣武门上挂着的端王狰狞的头颅望了望,侧着身子闪进了一边的暗巷里。晌午之后他打探到端王人头下落的消息后,立刻从茶楼下来,悄悄在此踩了点,略略摸清了四周的地形与守卫的情况。

  虽还未出正月,天气依旧寒冷,但今日白天里天气出奇得好,阳光浓墨重彩地撇下来,将前几日积梭下来的雪一下化去了大半。

  今夜云厚天低,月亮隐在昏暗的云层下,只微微在云层周围晕开了一圈淡淡的月华。天幕墨黑,偶尔闪烁起两三点淡淡的星光,俱都微弱而细小,撑不起一地明亮。

  关楚渝从北胡征战回京,便在内廷做了侍卫,对皇宫八门守卫换班作息自然一清二楚。此时,丑时刚过,更鼓障障敲过四更,正是一夜之中,守卫最困倦亦是防守最薄弱的时刻。

  他轻轻将头上的斗笠掀去,扔在一旁的地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方巾蒙在脸上。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从左手利落地交到右手。

  他提气一纵,身子如蛟龙出海,流星般朝城楼掠去,黑色的夜行衣隐匿在没有明光的夜色里,将他的身行掩去了一半。

  虽然前几日天牢方被人攻破,景御严令皇宫八门加强戒备,提高警惕。但夜深人寂,人非铁打,守卫总有倦殆的时刻。十数个守卫穿了一色的侍卫服饰,立在门口一字排开,手握长枪短剑,皆歪着头昏昏欲睡。

  关楚渝不敢掉以轻心,一面灵巧地跳跃腾挪以避开侍卫的视线,一面想尽法子接近壮着端王头颅的城头。

  他打探回消息急急回头去西月宫寻找秋水,却使尽所有方法都再不能联系到她,这才出此下策想要将端王的人头拿回。

  他不知道此时秋水已知端王遇害之事。只知端王是秋水的生身之父,锦绣重人伦纲常,何况秋水素来情重,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生父亲的头颅挂在城楼之上,天天日晒雨林而不管。若是秋水安然逃脱,看到他留在城楼的标记,亦会知道是自己将端王的头颅取了去,从而前来联系自己。若是秋水不幸被对方转移,自己虽一时找不到救她之法,但取了端王的人头好生安葬,定然也是了却秋水的心愿。

  他一念至此,手下的动作更快,动如脱兔般跃到城楼之手,抽出利刃,将悬挂头颅的长绳一剑挥下。人头应声而落,他身子一翻,左手一伸,拌出一块黑布,人头堪堪落在黑布上。

  他心中一喜,随意将黑布一卷,一个鹞子翻身,身子利落地朝城楼下方而去。

  正在此时,城楼上突然一片喧哗,数百火把齐齐地亮起来,将偌大的城楼照耀得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关楚渝心猛然一惊,情知中计,身子一落地,便欲朝左侧早已探好的小巷掠去。说时迟,那时快,城楼之下,不知从何处突然涌出数百披了战袍盔甲的士兵,每人手中一把长茅,寒光闪闪的茅头对准他身子的每一个要害,齐齐地将他围拢了来。

  关楚渝明知事情已遭,却依旧临危不惧,直着身子,将手中的长剑在空气里拌出一阵剑花,警惕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带头的首领立在包围圈外,手中长剑向前一挥,朝众人大唱一声:“将此逆贼生擒了!”数百士兵亦整齐响亮地大喝一声:“诺!”便撒开两腿,举着手中的长茅如潮水般向他身上涌了过来。

  关楚渝陷在数百士兵之中,将一把长剑舞得如银练一般,奋力搏杀,妄图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去。

  关楚渝武功虽已臻江湖一流高手境界,无奈自己孤身奋战,对方却是前赴后继地逼过来,倒下一批,立刻又涌上来一批,仿佛永无止境一般。很快,他的身上便受了好几处伤,手上的剑仿佛越来越重,出手不再如先前狼辣迅猛,脚步亦踉跄了起来。

  众人见他受伤,开始力怯,面上精神均为之一震,手中的长茅舞得更如灵蛇出动一般,招招往关楚渝周身要害喂去。

  高高的城楼上,数百火把将夜空照得亮亮的。叶景御冷笑立在青罗伞盖下,俯身往城楼下观战。他见众人相斗了半日却依旧不能将来人拿下,面上微微露出焦急不满的神色。见双方斗得正酣,干脆一把扯落披在肩头那件用做御寒的白狐大氅,提气纵身从高高的城楼上跃了下来。

  紧跟在他身后伺候着的太监张德贵并不清楚景御的身手,见他不计后果地加入战斗,顿时大惊失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忙弯腰捡起景御丢在地上的大氅,急急地扑到城楼边,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探在城楼外侧,一面在楼下焦急地寻找着那抹明黄的身影,一面扯了嗓子惊惶地喊道:“皇上,刀枪无眼,您去不得啊!”

  景御并不理会他惶惶不安的喊叫,身形迅捷如一支离弦的箭,嗖嗖地直向关楚渝身上射去。他猛然凌空挥出一掌,掌上内劲汹涌而出,如滔天大浪般扑向关楚渝的胸口。

  关楚渝此刻身受重伤,只靠一口气吊着,机槭挥剑自保,哪里经受得起景御这夹了凌厉掌风的攻势。他“啊”的一声,胸口气息一滞,口中猛然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手中长剑生生被掌力震了出去,右手虎口微微地发麻。他被景御的一掌击得“蹬蹬”后退了好几步,纵如此,左手却犹抱着端王的头颅死死不肯松开。

  “朕已经等你很久。”景御目光幽深得让人发寒,冷酷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一丝应有的暖意,他挥了挥宽大的衣袖,大喝道,“给朕掀了他的面巾,让朕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大胆!”

  “是!”围攻关楚渝时,站在人潮之外指挥的那名首领立刻从队形中出来,抱拳恭敬应了一声,几步走到关楚渝面前,伸出手一把朝他脸上蒙着的面巾抓去。

  关楚渝眉头微皱,下意识扭头,却已避之不及,黑色的面巾被一把掀去,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立刻呆露在无数明火中。

  “怎么会是你?”景御定睛看去,眼前等候了几夜的反贼不是自己派去保护秋水的关楚渝又是何人!秋水失踪之日,他已下令暗卫前去寻找关楚渝,多日来却一直未有他的消息。此刻见他以一身黑色夜行衣的装扮出现在他面前,他又惊又怒,上前攥着他的衣襟问:“云儿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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