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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九


  天下任何女人,听到这句话都是欢喜的,陈容也不例外。她伸手扶上脸,嫣红一笑。

  转眼,她想起来了,当下盯着谢鹤亭问道:“郎君来此,不知?”

  谢鹤亭哈哈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慢悠悠的说道:“自是为了阿蓉的儿子而来。”

  一边说,他一边伸手这么大赖赖地楼上王轩的腰,在令得少年脸色涨得通红后,他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含情脉脉地逼近他,温柔说道:“轩小郎的话,我寻思良久。越思,越觉得真真说中了我的心。”

  他倾身向前,温热的呼吸喷在了王轩的脸上,含情的双眸,简直离他不过三寸。

  这般逼得王轩不停地向后仰,向后仰,差点细腰都要折断时,谢鹤亭好不多情,好不憨厚的说道:“难得小郎外出,不如,我们便这般在街中走一走,也让世人见证你我这番情缘?”

  轰!

  王轩绝美的脸,一瞬间涨的紫红。

  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重重一掌拍向谢鹤亭,尖叫道:“滚!”

  王轩的声音一起,谢鹤亭便应声飘飞,人在空中,他清雅的笑声还在飘荡着。便这般纵声一跃,他稳稳地站在了马头上。

  站在马头,他衣当风,飘然若去。

  露出雪白的牙齿,谢鹤亭双眸微阴,笑得甚欢,“轩小郎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凡是他人不敢为不敢想为的,偏偏敢想敢为。而且,我这人有一大嗜好,喜当着天下人,行任性事,成风流名。”

  说到这里,他温柔声如呢喃,“此次之前,你我平手。小郎可想好了,若是再有那般浪言出来,我便是不好男色,为了小郎,也非得逆逆自己的性子不可。”

  说罢,他衣袖一振,如一只大鸟般飞出,转眼便翩跹而去,不见踪影。

  这小子是来警告的。

  陈容反应过来,她马上转头看向儿子。

  王轩一张脸,还涨的通红。良久良久,他伸手把斗笠按下,重新佝偻着背,驱着马车走出两步。

  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说道:“母亲,听闻与父亲齐名的共有三人,另外二人,也是这般难缠么?”

  他打了一个哆嗦,道:“这个姓谢的,与父亲一样不好对付。”

  咬着牙,他恨声道:“姓谢的说平了,那就平了。父亲常说,得能屈能伸,母亲,我就屈他这么一回!”

  陈容听到这里,连忙安慰道:“儿已在众人面前羞辱了他,此时放手,不算屈。”

  王轩并没有因母亲的安慰变得高兴,他闷闷地说道:“因人警告而不得不放手,还不算屈?”

  母子俩一边交谈,一边驶出了南巷。

  到得这边,因靠近宫城,整个街道更热闹了,衣香鬓影中,王轩也与陈容一样,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走着走着,马车突然一顿。

  母子同时低头看去。

  却是一辆马车直直地挡在了他们前方。

  王轩眉头蹙起时,一个白脸无须的青年跳了下来,他走近马车,朝着他们深深一揖,压低着尖嗓子说道:“可是陈氏阿容,王轩小郎?陛下有请。”

  陛下?

  王轩蹙起了眉头,警惕地说道:“即是陛下相请,何不到府中下旨?这般拦于路上,却是何意?”

  那青年太监闻言苦笑了一下,他看向陈容,道:“我家陛下知道光禄大夫回归建康,大喜过望,已连下数旨。奈何都被王七郎给截了。陛下思念光禄大夫,便让奴在这里拦着。”

  他朝着前方百步的酒家一指,神秘笑道:“陛下便在此处,还请光禄大夫移步。”

  说罢,他转向瞪大了眼的王轩,解释道:“陛下要奴跟小郎说,便是他曾经对你母亲有过什么想法,你母亲现在孩子也生了四个了,而且你父亲心事太重,与他作对太累心,一点也不好玩。”

  说到这里,太监连忙补充道:“陛下的意思是要小郎放心,他就是见了故人,想聊聊天说说话,你万万不必担心你母亲的安危。”

  顿了顿,他说道:“当然,小郎是要一起去的。”

  陛下

  陈容的脑海,出现了一个秀雅的青年,虽然每次见他,她都会小心翼翼,可正是因为他的荒唐和庇护,她才一步一步地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

  想到这里,陈容微笑道:“公公所言极是,还请带路。”

  那太监见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大喜过望,当下急步朝前走去。

  望着那太监一扭一扭的身影,王轩错了蹙眉,这时,陈容轻声说道:“阿轩,陛下对我有恩。”

  对上认真倾听的儿子,陈容望着远方,含着笑说道:“他先允我出家,许我保我的尊严,又封我为光禄大夫,给我院落,允我与那些贵女们一样。”把那厮养美男几个字吞下去,陈容喃喃说道:“当时,天下人都轻我骂我。陛下却看重我,虽有玩耍之心,却对我着实恩重。”

  说到这里,她转向儿子,严肃地说道:“便是陛下有几分荒唐,你也不可不敬。”

  在她说话际,马车已经到了那酒楼前。

  陈容走下马车,与儿子一前一后,跟着那太监,一步一步朝阁楼上走去。

  一上阁楼,五六个身材细小,盔甲在身的护卫,便进入陈容眼中,她定睛一看,不由一怔。

  这哪里是护卫?分明是五六个美貌的宫女,只是都穿上了丈夫的袍服,着上了军士盔甲而已。

  见到陈容走来,几个护卫向后退出一步,她们显然还是经过训练的,这一退还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这时,那太监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进来吧。”

  陈容应了一声,与儿子跨入里面。

  阁楼上,一张华丽的绣着黄灿灿金龙的塌几,大赖赖地摆在正中央。那塌几上,一个同样身着着龙袍的青年,正左手抓着个鸡腿,右手提着一壶酒连吃边灌。

  陈容入内,他刚把一口酒灌入腹中,伸袖这么一拭,在那黄灿灿的华贵袍服上,留下大片油污后,那青年瞪了一眼四周安静如也的食客,叫道:“呆着干什么?吃啊吃啊,就当朕不在,吃啊!”

  直到这时,陈容才发现,阁楼上坐了一阁楼的食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显然已被皇帝给震住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的,他们一动不敢动,哪里还顾得吃饭?

  王轩也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人,他也与那些食客一样,在目瞪口呆着。

  只有陈容,含着笑看着这一幕。

  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她儿子都这么大了,眼前这皇帝,仿佛还是青年----这也是司马氏神奇的遗传之一,他们在命短,俊美之余,还有着常驻的青春。

  皇帝还是老样子,只是眼泡浮肿了些,脸色苍白了些。

  那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那黑得发亮的发髻,让陈容看不到时间的流逝。

  就在陈容对着皇帝微笑时,皇帝也记起了她。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对上皇帝的注目,陈容摘下纱帽,盈盈一福,大声唤道:“臣陈氏阿容,见过陛下!”

  她刚一福,荒地叫道:“阿容?”他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乐道:“快过来。”

  “是。”

  她走到皇帝的对面,见没有塌,她便优雅而端庄的跪坐下,就坐在地板上。

  挺直上半身,陈容美艳的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容,眼神中,那感激和欢喜,掩业掩不去。

  皇帝盯着她打量,盯了半晌,他以肘撑着下巴,说道:“阿容,这些年了,你可想朕?”

  陈容抿唇笑道:“自是想的。”

  她给自己和皇帝各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朝他晃了晃,道:“一别十几年,陛下风采依旧,可喜可恭。”

  她这话说得不可谓不客气,可皇帝明显不爱听,他长叹一声,伸手在光光的下巴上摸了摸,闷闷地说道:“陈氏阿容混的好了,连讨好朕也不用心了。”

  他这话一出,陈容抿唇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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