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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二


  这一天,虽然还只是清晨,那轮浮现在东方的太阳,已艳丽地照耀着天地间。

  坐在马车中,陈容望着越来越近的城门,低声问道:“七郎,不会有人认出我吧?”

  不等王弘回答,她又问道:“七郎,我们要出城吗?”

  王弘倚着榻,淡淡一笑,道:“放心,不会有人认出你了。”

  这时,他的马车跟在众马车之后,缓缓驶出了城门。

  饶是得了王弘的保证,陈容也一直紧张着,直到马车出了城门,她才诧异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不查?”

  明明城门两侧站了不少皇家卫士的,为什么都不上前查勘?

  王弘不答,只是望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亮晶晶的笑意。

  第207章 证婚

  一出城,马车便向西侧驶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一条掩映在群山之中的河流出现在陈容眼前。河岸边停着一叶舟,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仆人正侯在舟头,看到马车驶来,他远远便是一福,姿态颇见雅致。

  马车驶到河边,王弘纵身而下,他牵着陈容的手跳上舟头,道:“走吧。”

  “是。”

  舟行如箭,风驰般冲出,在激起一串串白色的水浪中,驶入了群山之后。

  群山后,河流突然转宽。这里群山环绕,蓝天碧水一体,仿佛自成天地。再一回头,来路已然不见,便似人间的烟火自此处消失。

  陈容仰着头,望着四周挺峭俊秀的青山,道:“我竟不知,建康有如此所在。”

  事实上,她虽然在建康住了一阵了,可大多数时间都在战战兢兢地寻着活着,哪里有机会会四处游玩?

  她欢叫了一声后,见王弘不答,转眼看向他。

  此时,王弘一袭白裳,他负手立于舟头,于猎猎湖风中,当真飘然如神仙中人。陈容看着心上人,不由有点痴了。

  就在这时,只听王弘声音一提,朗声笑道:“你们这些人,不发一点声息,还想唬我不成?”

  几乎是他的笑声一落,左侧的一座秀致的奇峰后,传来一阵琴声,琴声中,瘐志的怪叫声朗朗传来,“想那王氏七郎,于光天化日之下,抱着那垂危的弘韵子道姑消失于建康城中。世人遍寻不见,悲夫!”

  他怪叫到这里,另一个声音朗朗地接了上来,“后数日,有人白白游于明湖,惊见其人与其妇,不知其鬼神乎?鬼乎?”

  这两人一唱一合,辞真意切,还颇为动人。陈容不由哑然失笑。

  王弘也是失笑出声,他模仿着两人的口吻,朗朗说道:“王七何人?世之谓谪仙人也。此刻何时?午末之交也。如此,必神人无疑也。”

  他这话音一落,一阵大笑声传来。

  大笑声中,十数叶扁舟一冲而出,激着滚滚白浪,出现在陈容眼前。

  却是十四个峨冠博带的士大夫,而这些人,陈容几乎都见过,他们都是王弘的好友。

  这好友两字,可不是乱说的。士大夫们,多是有着精神洁癖的人。他们心目中的好友,不说志向如一,荣辱如共,守口如瓶那是必然的。

  陈容这个得罪了司马皇室的妇人,这个众人眼中已经死了的妇人,在这里突然出现,十四人毫不以为奇。

  笑声朗朗中,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容。

  他们朝着她细细打量片刻,其中一白脸长须的中年人长叹一声,道:“七郎倒是脱了苦海,只是我等,还需在尘间滚爬数夕。”

  瘦弱的桓九郎冷笑回道:“他这叫什么脱离苦海?七郎这厮盘算精着呢。且去当数载隐士,一可避了风头,二可借隐士之名给自身渡金,三则,这厮都没有成年,便是给他官当也当不了高位,不如携娇妻玩上数年,等时机到了,天下人请其出仕时再出来。这叫待价而沽。”

  在这个时代,当隐士还真是给自身渡金地行为。

  时人相信,隐士都是高洁之士,而那些不曾休隐的人,必是汲汲营营于名利的俗客。

  何况王弘这人,两败慕容恪,已在天下人心目中树立了他名将的美名,再说,他还是当王氏继承人培养的,这样的人,于济世救民之道,也是极精通。

  他这么一隐,相信有朝一日被请出山时,必是朝野震动,世人归心。

  桓九郎这话说得真是入骨三分,王弘不由苦笑起来。瘐志在一旁叫道:“九郎九郎,何必都说出来?你都这样说了,王七他怎么还能保持他在世人中的谪仙风范?”

  说罢,瘐志怪笑起来。

  他这么一笑,众人跟着他大笑起来,白面风流的澜之叫道:“谪仙风范?世人皆知王七郎乃是天开辟地以来罕见的情种,如此痴心于情的人,还当什么谪仙?他早就下凡了。”

  笑声更响了。

  这些人一上来便取笑着王弘,王弘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等众人的笑声稍息,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咳嗽一声,道:“吉时已到!”

  吉时已到!

  四字一出,众人的取笑声喧嚣声立刻安静下来。

  在陈容瞪大的双眼中,他们向后退去,转眼间,抱的抱琴,拿的拿萧,举的举笙。

  乐间悠然而起。

  王弘也退后了。

  他退到陈容之侧,伸手握着她的手,慢慢的,朝着东方日出的方向跪下。

  陈容糊里糊涂地跟着他跪下。

  此时,她一袭红,他一袭白,两人跪在舟头,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陈容正疑惑地看着王弘。

  王弘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他注视着东方,声音一提,清润的声音朗朗传出,“我,琅琊王七,愿与我身侧的妇人陈氏阿容结缔为夫妻。请苍天为证,祖宗为证,诸君为证。”

  声音一落,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呆呆怔怔的陈容,跟着他磕了三个头。

  众名士中,白面风流的澜之踩着扁舟越众而出。

  他来到两人之前,盯着两人,从仆人手中端过一杯酒。

  缓缓把那酒水洒入江河中,澜之磁厚的声音朗朗传来,“此妇虽不宜家室,却数番以性命护于王郎,其恩动天,可厚爱也。”

  把酒杯放回,他再举起第二杯酒,把那酒水朝着东方慎而重之地一敬,然后洒向天空,于酒水纷落如雨中,澜之朗朗的声音再次传来,“于此乱世,人情淡薄,得此佳妇,王郎甚喜。愿向天地鬼神许诺,此生此世,王郎必珍之爱之,重之伴之,不弃不离,不悔不怨。”

  听到这里,陈容已泪流满面,在刀子用袖紧紧地堵着嘴时。澜之举起第三杯酒,转向众位名士。

  他双手捧起酒杯,朝着同样举起酒杯的名士们朗声说道:“王郎有言,遍阅美色,心中愈虚,走遍天下,已倦风尘。”

  在众名士瞪大的双眼中,他朗朗的声音震荡于天地间,“自得此妇,此心已满,此情得归。在此良辰,愿与诸君誓,此生此世,身无二妇!”

  身无二妇!

  他居然说了身无二妇!

  居然是身无二妇!

  这时刻,不止是陈容,便是那些名士,也有数人瞪大了双眼,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在他们惊骇时,澜之已把酒杯举起,仰头一饮而尽!随着他这么一饮,那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也跟着把酒水喝了下去。

  呆怔中,剩下的名士们,茫茫然地举起酒杯,一一喝完杯中酒水。

  澜之哈哈一笑,他右手一扬,酒杯给重重砸向河水中。这一砸杯,是代表誓成了。

  天地间,澜之的大笑声还在回荡,而陈容等人,也已回过神来。

  陈容用衣袖捂 着嘴,泪流满面,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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