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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你来了?”

  陈容轻声问道,见他没有回答,她绽颜一笑,低声说道:“来多久了?”

  一边说,她一边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她看到了他微红的俊脸。

  他正在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有点温柔,也有点迷蒙。陈容心头一跳,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

  这一抚,她悚然一惊,“好烫,你病了?”

  身前的男人,还在对她淡淡而笑。陈容一把扶住他,低低责备道:“你病了怎么还来这里?你,你不会请大夫看么?”

  男人垂眸,墨发披垂在脸颊上。在陈容的责备中,他抬眸瞟向她,这一眼,颇有些迷茫,这个总是坚强从容的男人,仿佛脱去了所有的外壳,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那眼神中的迷茫和一瞬间的软弱,让陈容心头大颤。

  她扶住他,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男人低下头来。

  他把自己的脸搁在她的肩膀上,吐出的气息热热的,声音也有点软软的,“无事。”

  陈容又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这一探,还真有点热,她心下不踏实,便伸手探向他的胸口。

  这时,倚在她肩膀上的男人轻声问道:“到舟上去。”

  陈容应了一声,扶着他向后山的舟上走去。

  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明显手脚无力,这般靠在他的肩膀上,全身重量渡了大半过来。

  他吐出的暖暖的气息,一下一下扑上她的肌肤上,热得让她心下不安。

  便这般扶着他,陈容一步一步向后山挪去。陈容低低问道:“还是回观中吧。”

  “不用。”他握上她的手腕,掌心的热度炙人,“只你我在就可。”

  只你我在就可。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陈容的心蓦地一软。

  她情不自禁地应了一声,扶着他向山下走去。幸好她修过武技,体力过人,这样扶着一个大男人,虽然喘息不已,却也稳稳当当地走出几百步。

  她扶着他来到后山那湖泊处时,在要他站稳后,陈容拿出那些懒得搬来搬去,而藏在洁净处的塌几,然后扶着他来到一处避风的所在。

  刚扶着他坐下,男人轻轻一扯,便令得陈容身不由己地向塌上一跪,她还不曾坐直,男人已就势枕在她的膝上。

  他闭上了双眼。

  陈容抚着他的额头,又说道:“真的烫,得叫大夫了。”

  “不用。”男人闭着双眼,嘴角一扯,说道:“苏地出现伤寒,”在陈容的颤抖中,他低哑说道:“我曾从那里来,今天上午,宫中传出消息,太子感有伤寒。”

  他抿着有点干的唇,慢慢睁开眼来。

  望着一脸焦虑的陈容,他却是嘴角微扬,慢腾腾地说道:“阿容自是知道,你的七郎何等骄傲,怎能任由那些小人作贱?刚发现身有不适,我便来你这里。不是伤寒更好,如是伤寒,便与阿容同止同息,岂不是美事?”

  伤寒从汉代以来,一直是绝症,大流行时,甚至出现过十室九空的现象。虽然医圣张仲景曾以无上智慧,编写了“伤寒论”一书,可那书先是被某些人当成至宝束于高阁。后逢汉末乱世,胡奴猖獗,竟是不知所踪了。

  没有了那奇书,世人一听伤寒便胆战心惊,对于这种流传性极广的绝症,世人无奈之下,已是一经发现病患便放弃的。

  如王弘这种嫡子,就算不被放弃,可把他秘密看守起来,防止感染他人,那是必须的。

  陈容樱唇颤了颤,她低声说道:“也许根本不是那病。”

  王弘低应一声,喃喃说道:“也许吧……我自幼体弱,十岁前,两次垂危。”

  他长长的睫毛,在他说话际,于眼睛下投射着一个弧形阴影,配上他微红的俊脸,极美极虚弱。

  陈容不自觉地搂紧了他。

  王弘见状,轻轻一笑,这般说着话,似是有点疲惫,他又闭上双眼,直过了一会才续道:“幼时,曾有高人说我是命短福薄之相,这话被很多人听在耳中。现今,我刚得罪了一些人,如又惹上这类似时疫的疾病,怕是不死于伤寒,也会死于小人之手。”

  陈容明白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轻轻问道:“我可以做什么?”

  王弘说道:“我很热,把冷水汲于额头应该会好一些。”

  陈容应了一声,连忙拿起与塌几藏在一起,用来更换的白色布衣撕烂。这布衣很坚韧,她用牙齿咬了又咬,双手各持一端用力地撕扯着。直扯到额头上青筋暴露,那布料还是纹丝不动。

  阿容头一低,贝齿咬着一端,使劲地撕扯起来,随着‘滋滋——’的布帛撕裂声传来,陈容通红的小脸上,绽开一朵灿烂满足的笑容来。

  她把白布撕成几块后,转身便向湖边跑去,都没有注意到,王弘一直侧过头,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她。

  在他的额头上敷上一块湿布后,陈容想了想,把他的手和足都用湿布包上。

  做好这一切,她已是汗水淋漓。抬头看向王弘,见他正迷蒙地望着自己,陈容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快乐地说道:“别怕,你一定会好的。”

  她的笑容有点过于灿烂:这世上,只有她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命薄寿短之人,前世的他,已死在莫阳城中。他现在的生命与她一样,都是捡来的。真不知道苍天哪一天便记起来了,便收了回去。

  静静地望着她的王弘,眨巴着眼,低哑的,有点虚弱地问道:“阿容。”

  陈容望着他,温柔地应道:“嗯。”

  他看着她,眼敛策垂,任由长长睫毛垂下,挡住他眸光的复杂,“你不是恨我么?那现在你,为什么会这般害怕?”

  陈容呆了呆。

  她看向他,慢慢摇了摇头,“我是恨你,可我不想你生病,不想你有痛苦,也不想你死。”

  她低下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脸上,顺便在他干涩的唇上印上一吻,温柔地说道:“我只想你活得好好的。”

  王弘一笑。

  他转眸看几天空,那迷蒙的,隐隐有着红色的眸子,津透着几分媚意。衬得玉白俊逸的脸,极是诱人。

  他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啊。阿容比我善良。”

  他扬着嘴角,笑道:“二个时辰前,我发现自己不对。后来越看越像是那可怕的伤寒。阿容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他转眸看向她,眼神中带着笑意,带着温柔,也带着虚弱和无情,“我当时第一个念头是,不管是不是伤寒,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然后,我便想到了你。阿容你看,我明明得的是可怕的,易传染的绝症,可我还是第一个想到你,想拖着你与我一道归于黄泉。”

  他声音极低,沙哑的,含笑地问她,“阿容,我是不是很坏?”

  陈容温柔地一笑,摇了摇头,她伸手搂着他,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低骂道:“休要胡说,你不会有事,不会死的。”

  王弘却是不依,他孩子气地瞪着她,嘟起嘴问道:“阿容还没有说,我是不是很坏?”

  陈容低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在他的鼻尖轻轻咬了咬。

  她把他置于怀中,一边翻转着湿布,一边随意地说道:“我不知道。”

  她换了一块湿布放在他额头,说道:“若是能与七郎得一样的病,一道赴黄泉,我却是不厌的。”

  她朝他嫣然一笑,目光温柔得掬得出水来,“不但不厌,我还极喜欢……一个女子,能与自己中意的檀郎同生共死,这是很美好的事,我都不敢求呢。”

  几乎是她的话音一落,她便被塌上的男人用力扯住,同时,他握着她的下巴,唇一凑,吻了上来。

  直到他火热的舌尖挤破她的口腔,追逐着她的小舌,陈容才反应过来。她唔唔道:“你还病着。”

  可那声音含糊不清,完全被他吞入腹中。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吻来得急促又火热,陈容躲避了几下,也就随他。

  一吻吻毕,两人都是气喘吁吁。陈容趴在他的身上,伸手一摸,喜道:“七郎,你出汗了。”

  听市井传言,这伤寒之疾,如果出了汗,又慎避风寒,还是可以好的。

  “嗯。”王弘轻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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