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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娇娇,”他的眸色便深一些。拥住她,“朕很高兴。你能这么说。”

  “其实,”她淡淡道,“阿娇说什么,不过是阿娇自己的看法。陛下要怎么决定,阿娇并无置喙余地。”

  元狩六年。众臣第一次请立太子,刘彻缄默,太子最终不得立。

  卫氏诸人便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陛下最终没有选择皇长子刘陌,便是他们地希望。

  原来,陛下对陈皇后的宠爱,并没有到左右国事的地步。

  元狩六年,昆明池上。水军习练已有小成。宣室殿里,便传出风声,陛下有意令水军开往滇国。武力打开通往身毒地道路。

  自大司农桑弘羊掌管国家财政以来,初置均输。平准法。官营经商,并平抑物价。渐有大成。国库丰盈,再与昆明族一战,倒也绰绰有余。

  自凿昆明池以来,水军训练之事,一向由长信候柳裔负责,此次出征昆明,众人心中便都清楚,泰半是由柳裔为将了。

  然而,未央宫骑射场里一件突发的事,阻住了水军向西南出发地征程。冠军候霍去病在骑射场里和一名黄门马奴赛马,竟从奔驰的马上摔落,虽然惊险,好在霍去病身手敏捷,并无大伤。

  消息传上来的时候,刘彻都有些错愕,“去病一向是驯马的好手,怎么会制不住骑射场豢养的温驯御马?”

  跪在殿下地宫人有些疑虑,刘彻察觉,道,“讲。”

  “是,陛下。”宫人叩首后,方道,“与冠军候赛马的那位马奴,名唤金日,他是昔休屠王王子。”

  河西之战后,休屠,浑邪二部降汉,休屠王临阵翻悔,为浑邪王所杀。而受二部降的汉将,正是冠军候霍去病。

  刘彻不由沉下脸,肃杀道,“将金日看押,待冠军候好转后,再行处置。”

  冠军候霍去病,是汉军无法超越的一个神话,骁勇善战,勇冠三军。彼时,不但是刘彻,或是文武朝臣,就连霍去病自己,都没有将这次坠马看的太重。

  长门宫里,陈阿娇却缓缓沉了眼,在听说冠军候坠马之后。

  从元朔六年,她便分不清,所谓历史,与现实的差别。只觉得,她身在其中的这个大汉,按着她命里所知的那个大汉的轨迹,大致相同地朝前推进,在他们或有意或无意的影响下,偶尔生出一些不同。

  对于那个马踏匈奴,英姿焕发的少年,就算没有早早地交好,她也是极仰慕的,却还是无法阻止,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那群御医,当真是吃饭不办事地,”莫忧莫愁愤愤道,“看了半天,也说不出冠军候为什么坠马。连萧先生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陈阿娇想了想,转首吩咐道,“成烈,你去宣室殿一趟,转告陛下,让他让御医为冠军候会诊。若是还看不出门道,便去子夜医馆请萧大夫。”

  成烈有些意外,恭敬应道,“是。”

  御医会诊,依旧没有结果。冠军候却言笑朗朗,道,“请转告陛下,我地事,与金日无涉。”

  “他虽是匈奴人,倒也不失一条血性汉子。我霍去病再不济,岂能让人暗算到?”

  廷尉张汤并未查出蹊跷,再加上冠军候的说辞,刘彻便下令,放了金日。

  萧方奉命赴詹事府,为冠军候诊病。虽然与陈皇后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但萧方医术高明,卫少儿也是知道的。爱子心切,亲自迎他入府。

  “去病到底怎样?”诊完脉后,卫少儿陪着萧方出来,轻声问道。

  “恕萧方直言,”萧方回过头来,面上沉重,道,“冠军候的身子,并不乐观。”

  卫少儿只觉眼前一黑,险些生生跌倒。

  九十四:鸳盟才订竟死生

  “这么说,冠军候的身子,已无幸理了喽?”

  长门宫里,陈阿娇坐在萧方对首,听了师傅禀报,停了手中的团扇,轻轻道。

  虽渐渐入秋,这几日,长安城依旧极热。般若殿里,宫人们轻纱薄透,一派夏日清凉。

  “是。”萧方有些迟疑,终于道,“据我所诊,冠军候似是颅中生有异物,日日生长压迫。我虽然颇通些医术,但对颅中细事,尚未全盘通透,竟是无法可救。”

  陈阿娇面上不由现出些奇异神色,这样的事情,就是在两千年后,也难以救治,何况在医术设备都落后的西汉时期。“只是,”她犹豫道,“这些年,我细细观察霍去病的气色,并没有不对的地方,怎么病一起,就如此凶险呢?”

  “大约就是他的身子太好了吧。”萧方叹了口气,解释道,“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唯有里面掏空了,外面才能看的出来。”

  “师傅,”她微笑道,“你实话告诉我,霍去病大约还有多久?”

  “目前看起来虽然精神不错,但是……大约只有半月了。”

  陈阿娇默然了良久,方道,“可惜了。”“冠军候年少得志,骁勇善战,清刚磊落,若英年早逝,的确可惜了。”萧方道,“只是,他再不涉党争,依旧是卫家人。”

  若是就这般去了,说到底,对陈阿娇,是有利的吧。

  如果,但凡霍去病的病有一星半点儿希望。她是否愿意伸出援手救治?

  送走了师傅,陈阿娇扪心自问,发现连自己都回答不上来。

  若身在局外。当然可以洒泪惋惜。但早已深深陷在局内,如何能答的这么轻松随意?

  霍去病若在。刘彻就会对卫家存怜惜之心。而卫家若翻身得势,哪有她这样好性子,必是步步紧逼。即便不为自己筹谋,又如何能不念及家人,朋友。和一双子女?

  “娘亲,”刘初从卓文君处下学回来,扑到她怀里,笑意盈盈,“听说霍哥哥身子不好,我去他家里看看他,好不好?”

  陈阿娇一怔,这些年,她不愿拂逆了女儿意思。再加上对霍去病人品放心,放任刘初与霍去病的交好。

  刘初,半点也想不到。她英勇地霍哥哥,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有时候。不知道。的确比知道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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