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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如果真的能打造出这样的弩机,他在心中计量,对汉匈战争倒是颇有帮助,只是,增加了弩发射的数目,难免会影响劲道和准头。

  他拾起另一张纸,展开看,却不再是弩机,而是首饰设计图,画上首饰,似簪非簪,似钗非钗,通体翠色,轻薄如烟,形如飞燕。

  “陈娘娘与飞月长公主,昨夜就是在画这些,方折腾到近天明。”莫忧莫愁在一边道

  满地落纸,有弩机,有头饰,也有衣裳草图。刘彻不禁好笑,这两个人,未免太天马行空了些。

  书房里间悉嗦,刘陵披了件轻裘出来,行了礼,面色尚困倦。

  “娇娇呢?”刘彻淡淡问道。

  “阿娇姐向来是睡不够脾气很大的,绿衣唤不醒她。”刘陵微笑道,打了个哈欠,若非是刘彻亲自前来,便是她也唤不醒的。

  殿外的飞雪渐渐停了,刘彻望着满苑的雪色,沉默了一阵,忽然道,“陵儿,你陪朕到外面走走吧。”刘陵一怔,听刘彻吩咐道,“杨得意,你不必跟来了。”杨得意躬身应道,“是。”再看时,刘彻却已经负手出殿,无奈跟了上去。

  此时已经近午,路径上的雪已经被勤劳的宫人扫去,又落下薄薄的一层。路下却已积了近半尺厚。雪地松软干燥,刘彻踏在上面,靴底琅琅作响。

  刘陵便起了偷懒的心思,踏在他的脚印上,良久,听见前面刘彻的声音,“陵儿,如果不是有阿娇,我便真要觉得,你也是很好的了。”一怔抬头,原来已经到了长门宫的竹林。

  “皇兄在说什么呢?”她浅笑着挽起鬓边的散发,故作不懂。

  竹上落着积雪,北风扑朔,落下来一些,在她的额,冰冰凉凉的,终于清醒过来。

  六十三:无关风月总是情

  “皇兄在说什么呢?”刘陵挽起鬓边的散发,笑的灿烂。

  “朕尚记得,”刘彻盯着刘陵的眼睛,笑容淡淡,语气却极魅惑,“建元元年,陵儿初来长安之时,尚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美丽可爱。”

  刘陵叹了口气,“可是都过了十多年了,那个可爱的刘陵,早已经变的不再可爱了。”

  “怎么会?”刘彻含笑负手在雪地上踱了一步,“如今的陵儿,可比当年要美上三分。”

  “美丽和可爱,从来都不是一回事。”刘陵低下头去,声音萧索,“不过,皇兄大约是不清楚的。”

  “不提这个了,”她抬起头来,眸光晶璨如星,皇兄寻我出来,有事么?”面上的笑容虽如花,刘彻却觉出了疏离的味儿,积雪簌簌落在林间,他悠然接住一片,捻起,看它迅速融化,留下指间一抹凉意,“朕记得,”他淡淡道,“陵儿和娇娇不同,最爱的是桃花吧?”

  “恩。”刘陵含笑点头,“难为皇兄记挂小妹的事。”

  “哦,那陵儿最爱的桃花在何处?”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却仔细盯着刘陵面上每一处细微的反应。

  “自然是淮南的桃花啦。淮南王府我住的地方,父王——哦,不,是父亲特意为我植了一处桃林,每到春天,桃花开的时候,满园缤纷,灿若云霞,当真是美极了。”刘陵忽然叹了口气,掩起眸底的怀念,“只可惜。再也看不见了。”

  刘彻负在身后的左手便紧了一紧,旋即松开,道。“最初他们禀报说,陵儿因毒失了些记忆。朕本是不信的,今日见了,倒信了几分。”

  “皇兄,”刘陵委屈唤道,“我也不乐意啊。谁会愿意将自己的一段记忆埋葬,仿佛多了一个不认识地自己。刘令命苦,只好认了。”

  “朕不管你失忆是真是假,”刘彻转过身去,冷漠道,“也好。当年的事,朕也不希望有人再提起了。他便没有看见刘陵眸子闪过的一丝怒意,转眼忍住,生硬道。“知道了。”

  “不过,皇兄说地到底是哪件事呢?”

  他讶然回身,盯着刘陵一会儿。徐徐道,“陵儿若忘了。便罢了。”

  “陵儿遵皇兄意旨。”

  刘彻垂眸。淡淡道,“如今陵儿与娇娇倒是极亲密的。“是啊。”转眼间。刘陵随口答道,心中忽然起了恶意,笑靥如花道,“皇兄说陵儿可爱,其实论到可爱,陵儿如何敢与当年地阿娇姐比肩?”

  当年的堂邑翁主陈阿娇,眉若春山,煊赫京华,鲜活如烈火般的性子,喜怒哀乐皆出于本心,是长安尔虞我诈的贵族世家难得的一抹清流..自元光五年罢黜长门,风霜几易,虽然磨地圆润通透了,却再也不复当年烈焰红唇的风情。

  刘彻心中微微一恸,面上却冷笑道,“当年的事,朕以为,淮南翁主也脱不了干系吧?”眼光极冷,彻如冰雪。

  刘陵却含笑转了身,半分也不惧,悠然道,“刘陵刚刚谨遵圣意,当年的事,是当真半分也不提,也记不得了。”

  刘彻盯着她一会儿,忆起般若殿书房中的连环弩弩图,收回目光,淡淡道,“陵儿若能始终记得这点,自然最好。”

  她便缓缓低下头去,道,“自然。”却察觉刘彻目光深远,似乎越过她,投向某处。心中一动,回头去。正瞧见般若殿窗前,阿娇背了身子,长长的青丝如水般垂下,在北风间缓缓扬起。惊鸿一瞥间,依旧眉如远山。

  “娘娘,”帘外,杨得意躬身,诚惶诚恐禀道,“皇上特意来长门宫来看望娘娘,不料娘娘尚未起身,这才……”

  陈阿娇坐在镜前,淡淡吩咐道,“绿衣,帮我把那件宝蓝色的滚边缎衣取来。”

  绿衣低低屈膝,应了声“是”,自去取了来,为阿娇换上。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阿娇噗哧一笑,道,“怎么,莫不是我脸上生出一朵花来?”

  “那倒没有。”绿衣讪讪道,却又忽然口齿灵活起来,“娘娘本就生地人比花娇,何须甚么花来增颜色?”

  刘初从殿外踏雪进来,推开门,带进一片寒气,莫忧站的离门进些,生生打了个寒战。“娘亲,”刘初唤道,“哥哥要回来了。”

  “嗯。”陈阿娇含笑应了一声,蹙起眉,道,“早早,你莫要冷到了。”侧身吩咐道,“替我把头发挽起来。”

  “知道了。”刘初笑道,“只在外面看了一下,不会有事的。”

  廊下,成烈远远见了刘陌踏雪回来地身影,连忙迎上去,道,“殿下回来了。”

  “嗯。”刘陌应了一声,将貂衣换下,交给他,看着长门宫外缓缓走来的两个人。当前一人负手,一身黑锦冠服,披着坎肩披风,宽大地衣袖在风中摇摆。神情淡淡,却有种难言地尊贵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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