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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屏障在他们中间立着,令他们彼此不能靠近,刘彻自然可以清楚的感觉。他有些好笑的勾起嘴角,看着刘初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娘亲,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阿娇,这么多年,你就成长了这么点么?欲擒故纵,亦要有度,过了度,通常就适得其反了。

  他一笑道,“多年不见,阿娇姐反而和陵儿交情好起来,当真可喜可贺啊?”当年,在长安东城的淮南王别院,他唤了声陵儿,回身,看见阿娇站在院外,一张俏脸白的如雪。

  他纵有哪怕半分内疚,也在她的怒骂哭泣摔打器物中化的烟消云散。那时候,陈阿娇是馆陶大长公主的女儿,窦太后最疼爱的外孙女。而他,只是初登帝位,没有实权的皇帝。可是,对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容忍受人钳制,不得实现所愿的屈辱?

  便是因为这个,他才喜欢卫子夫吧。那个有着水样容颜柔顺性格的女子。于是愈发厌恶那个气焰嚣张的女子,哪怕知道,她真的很爱他。

  可是,有一天,她不哭不闹了,她只是对他淡淡的笑,有礼却疏离。仿佛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去,只是一场过眼云烟。她甚至跟一个曾经与她丈夫有暧昧关系的女子情同姐妹,却转眼,看他如陌生人。

  如果他愿意承认,这一刻,他的确有一种感觉,叫做茫然若失。

  哪怕,是他先将她丢掉的。

  陈阿娇淡淡一笑道,“人的缘份是很奇怪的。当年,我也不能想象呢。”她低首,吩咐道,“陌儿,你带着早早出去,找陵姨玩。”

  刘陌忧虑的看了她一眼,返身带着刘初,出了般若殿。

  刘彻含笑看着般若殿转眼间只剩下他们彼此二人,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阿娇姐,你是在怨朕么?”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回过头来,直视他,一字一句道,“所以,我不怨。”

  “阿娇姐如果当年也能这么想,也许,我们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呢?”刘彻一笑,别过头,眼光却有些阴翳。

  “彻儿,”陈阿娇不是不明白,若想推走他,或者如同之前那样喧天气焰,或者低声下气,有太多方法。可是,她看着刘彻,这个男人对她而言,可以说很陌生,可以说很熟悉。当她同时拥有了韩雁声和陈阿娇两者的灵魂,她就无法接受自己扮演从前的蠢行。从她再生第一次看见刘彻,翻天蹈海的爱恋和怨恨同时泛上心头,让她有这种欲望,在他面前血淋淋的揭开事实的真相,让他错愕,让他悔恨,哪怕自损三千,也要伤他一百。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告慰纯粹的陈阿娇付出的多年爱恋。

  “就算没有夫妻情份,我们总还是表姐弟,恋在这点情份上,皇上还是允我唤你几声彻儿吧,反正,过了今天,我便再也不会喊了。”她自嘲一笑,冷冷的看着他,“就算当年我谦恭守礼,我们便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吗?”

  “从前的那个阿娇,眼里只有你,为了你,她甚至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违逆她的母亲。你若是好好与她说,她未始不肯帮你,帮你压住陈家的外戚,帮你拿回你要的东西。只要你肯好好爱她。好了,你不肯。可是,你如何可以一边利用着她,一边冷眼看她的笑话。一朝用不上了,一道诏书,就将她废掉?”她低下眉,语气冷酷,仿佛说的是不相干的旁人,可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这次回来,所有人都说,阿娇姐比以前聪明了。”朦胧中,她看见刘彻缓缓勾起的嘴角,讽刺而又轻蔑,“原来,阿娇姐骨子里还是这样简单的人呢。”

  怒火缓缓烧上她的心头,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一个巴掌打过去的冲动。道,“这些年,我走在外面,听见游人传唱着一首诗,还未念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哦?”

  “不知道彻儿有没有听过,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她一个字一个字念道,看着刘彻的反应,“那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誓,再也不要像这么悲惨,自己落的神销骨立,还被别人看了笑话去。”

  “彻儿,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在长门宫前,停过一次车?那么,如今回头,已经迟了。”

  “从前,阿娇一直想,卫子夫有哪样好,好的他舍了青梅竹马的表姐去,宁愿屈就一个卑微的歌姬。后来就懂了,男子负心,是没有理由的。何况,还有太多的政治考量在里面。她的好处,不过在于知分寸。彻儿你本性太狠,何曾有一个女人能够真正让你倾心爱恋。所以我放弃。一个阿娇太脆弱,敌不过那么多重量,索性不要敌。如今,我也可以做到知分寸,我会在长门宫安分守己,不做出失了皇家身份的事来。只要你,永远不在长门宫前停车。既然开始没有停过,以后就永远不要停了。”

  刘彻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望着他,眼神哀伤,忽然有一种麻木的感觉,茫然中,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永久的失去了,却感不到疼痛,抓不回来。虽然,这件东西他曾经弃若鄙履。

  “彻儿,你是皇帝,也是一个女子的夫君。很多年后,阿娇才看清。从前,她太傻,以为你只是她的丈夫,看不见你身为皇帝的身份。所以,她触怒了你。可是,你也把她眼中那个丈夫给抹杀了,从今以后,我只当你是这个王朝的皇上,除此之外,我们只是陌生人。”

  她低下头去,低低道,“我们,就只当,六岁前的那个你我。你不认识世上有个我,我不认识世上有个你,岂不甚好?人生若只如初见,是纳兰的句子。其实,我更喜欢,相见不如不见。开始就不要见,就不会有如今的伤心。”声音淡漠,宛如哀悼。

  “两个人相处,注定是先在乎的人先受伤,既然你已经不要我了,我就也不要你了。你赢我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本是至理。”

  这是属于陈阿娇的怨恨,也是属于韩雁声的见解。无论如何,陈阿娇总觉得,自己当给这份感情一个交待,一个结尾。她不愿尔虞我诈的在后宫里与一群女人争斗,宁愿将所有心事解出。哪怕后果是灭顶,也可以无愧于心。

  “阿娇姐,你醉了呢。”她感觉刘彻起身,缓缓向她走来,“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可是,你凭什么认定,朕会依着你的意思走?”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浑身僵硬。还未反应过来,刘彻却已经负手走出般若殿了。

  四十七:骑射练兵风云起

  元朔六年夏,废后陈阿娇携皇长子刘陌返回帝都长安,上遣归长门,众人观望。元朔六年九月,上往长门,不欢而散。众人以阿娇无再得圣宠之虞,尽叹。

  宣室殿

  “皇上,我大汉与匈奴数度大战,虽占尽上风,但未曾彻底消除匈奴隐患。尤其是如此一带,”霍去病指着军事地图上的河西走廊,“威胁我朝侧翼。去病窃以为,几年内,还应该再和匈奴战一场,彻底将匈奴驱逐出河西走廊。”

  “哦,”刘彻一笑,翻找手边案牍,道,“去病今年打仗打上瘾头了?”

  “可是我说的都是实情。”少年不服气道,“皇上也不喜欢我朝边上有一只随时都会噬人的老虎,不是?”

  刘彻一声冷笑,道,“你先把你的骁骑营练起来罢。若是可以赶上柳裔的丘泽骑军,下次出兵匈奴,朕就让你带军。”

  “皇上,”霍去病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训练骁骑营需要时日,柳将军我是佩服的,不如让我和他比一场。若我赢了,皇上将刚才的承诺送给我,如何?”

  “哦,”到底还是有着年轻血性,刘彻也来了些兴致。道,“杨得意,宣长平侯卫青和长信侯柳裔入宫。”

  杨得意上前笑禀道,“皇上忘了,之前吩咐让长信侯教导皇长子陌的骑射功夫,估计这会,柳侯爷尚在博望轩呢。”

  因皇三子刘闳年纪尚幼,如今入博望轩受训的,只有皇长子刘陌与皇次子刘据。

  “这样么,”刘彻思索了一下,不在意道,“那便连两位皇子一块唤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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