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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好。”刘嫖亦惧她再发病,更在此时舍不得拂逆了她的意思,起身道,“那外婆先去了,你歇息着,不必送了。”

  刘初点点头,拾起佛经,继续念诵。她念的是陈雁声在现代是特别喜欢的《药师琉璃光茹来本愿功德经》,大长公主走出昭阳殿的时候,她正念道,

  “第二大愿: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光明广大,功德巍巍,身善安往,焰网庄严过于日月;幽冥众生,悉蒙开晓,随意所趣,作诸事业。”

  大长公主忍不住回头,只觉坐在殿中合手念诵的女孩,隐隐竟有一种宝象庄严之感,不敢惊动。

  ***

  宣室殿

  “彻儿,你老实告诉姑姑,娇娇现在如何了?”

  馆陶大长公主开门见山的询问,让刘彻也不由一怔。他缓缓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姑姑应该去问阿娇自己吧?当日既是她自己离开长安,如今怎好找朕来问?”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彻儿,咱们开诚布公的谈谈,娇娇逃离,你会放任一点也不管?”她微微皱眉,“我只是关心自己的女儿,她已经离开数月了,娇娇从小没有吃过苦,就算前些年流落在外,也有贵人相助。如今几乎是孤身在外,你让我怎么放心?”

  经历多年世事,馆陶大长公主已可看清自己这位坐在龙椅上的侄子的本性,狠绝而果断,再也容不得她拿当年夺嫡之功要挟。唯今之际,若要他回心转意,必须以欲擒故纵徐徐图之。这点,阿娇和刘初已经做的很好,(不管是不是存心),她并不打算拉她们的后腿。

  刘彻淡淡一笑,“这姑姑倒是真的可放心的。”他起身,走下殿来,负手道,“阿娇,她既然可以在外过一个六年,就不乏过第二个六年的本事。她现在在胶东。”

  “胶东?”刘嫖讶异,“刘寄和她可没什么交情啊?”

  “和三株钱有交情就可以了。”刘彻淡淡道,拳握紧。当初跟踪阿娇的侍卫回报阿娇匪夷所思的选路方法,他错讹良久,阿娇,以前不是这样随性的性子啊。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或者,磨难真的能如此大程度的改变一个人?

  馆陶大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着刘彻,不知道自己这个侄子是否察觉,他已经比往日更加在乎阿娇。看来有些本以为在自己掌握中的事情忽然间发生难以企及的变化,让自己这个侄子无法接受啊。

  她深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啊,对了,”她方要举步,却又似忽然想起,回身道,“阿娇当初怀上陌儿与初儿之时,仍是皇后之身,无论如何,初儿嫡皇女之位,皇上不会容人置疑吧?”

  “这种关节,应由朝臣庭议方能确定,”刘彻自然知道馆陶大长公主说的是刘初,实际上暗指的远在胶东的刘陌,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声色,微笑着道,“姑姑就不用多加费心了。”

  三十八:闻得清欢佳人音

  胶东王刘寄此时心情极佳,他本是高祖皇帝的直系子孙,汉景帝第十二子,御封的胶东王,辖胶莱河以东十三城。若是没有苏嘉,也许他真的可以混混厄厄的过此一生,做一个安乐王爷。

  “元朔二年,朝廷颁‘推恩令’,是为分化诸侯,长此以往,诸侯势尽归皇上矣。”苏嘉如是说。刘寄深以为然,请教对策,苏嘉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当年皇上当上太子之前也是被封胶东王哦。”

  刘寄只觉得一阵雄心壮志,熊熊燃烧起来。

  “先生……”他吞了口口水,“请为我分析一下如今形势。”

  苏嘉一笑,儒雅端然,“王爷,”他拱手道,“其实诸侯表面上看服从朝廷,哪个心底不奢望着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别的不说,”他指着挂在密室中堂的大汉地图,“江都,衡山,淮南,此三处,嘉敢断言,他日若有诸侯愿登高一呼,他们必定群起响应。”

  陈胜,吴广当日亦敢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刘寄亦是景帝之后,哪里比长安城的刘彘差了?刘寄如此思忖。

  “纵事可成,总是要实力最强的,方能登上那座。这王爷却是需可知的。”苏嘉最后说道。

  刘寄以为然,拜苏嘉为胶东相。三年内,私下打造兵器,训练军队,倒也累积不小的力量。

  ***

  元朔六年,大将军卫青第二次出征在即,苏嘉言,时机到矣。此时朝廷精锐北军被卫青悉数带去,若得联合众人,一举得手,待卫青回军来救,为时已晚。

  刘寄遂派人联合江都,衡山,淮南诸王意图举事,江都王刘建,衡山王刘赐尽皆意动,唯淮南王刘安有闪烁之意。刘寄大急,取计苏嘉,“先生先时言此三诸侯处定会响应,此时刘安却有两可之意,何如?”

  苏嘉摇着羽扇,疑惑道,“淮南王刘安与刘彻父子有父仇在身,是以当初嘉敢断言他必无旁观之意,今日之势,实出嘉所料。”他咬牙道,“王爷,事已至此,已成骑虎,若是刘安将您意图上报皇上,来年便是王爷满族的忌辰。不如,”他做了个手势,阴狠道,“一不做二不休。”

  “不行。”刘寄慌忙否决道,“若是之前便伤害刘姓族人,只能让诸侯离心,我便万事皆休了。”

  苏嘉呵呵一笑,“王爷果然英明。”他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既然如此,请王爷以自己的名义,邀淮南王太子刘迁在上京途中来即墨一见,将其拿下软禁,好言相劝,迁少年心性,或可成事,再以其去劝其父。即便不成,有王太子在手,淮南王不敢妄动,亦可成事。”

  刘寄的面色变换不定,他素知淮南王刘安不似其兄弟刘赐,对一对嫡出的儿女很是看重,终于咬牙拍案,道,“依先生之说。”

  ***

  三日前,他在胶东王府设宴,邀请江都王刘建,淮南王太子刘迁,衡山王最宠爱的儿子刘孝,酒过三巡,刘寄遣退左右,独留下心腹,问起刘迁父子大计,刘迁依旧含糊其词,刘寄将脸沉下,摔盅为号,四边亲卫冲上,欲擒拿刘迁。刘迁身边守卫雷被奋起反抗,斩杀数人,终于寡不敌众,失手被擒。

  到如今,事都在他掌握,四诸侯无论自愿与否,都已经被绑在同一条船上,而此四诸侯力量联合起来,总可以和朝廷一拼吧。他一笑,刘彻可没有为他挡下一半攻击的同母兄弟。

  他沉思着,慢慢在即墨街头行走,不经意间停下,方发现已在一座花团锦簇,华美精致的楼前。

  “哎哟,胶东王爷”满楼风的嬷嬷迎出来,“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我们眉妩姑娘可想你想的都憔悴了。”

  刘寄一笑,“我这不就是来了嘛。”他念及眉妩的风流妩媚,只觉心中微荡,举步上楼,道,“不用带路了。”

  这座满楼风,是三月余前在即墨新开的青楼,据说与闻名边关五原城的风满楼是同源异流,中央朝廷新兴的长信侯柳裔正是出身五原。坐楼的姑娘,眉妩,据说便是先前风满楼的头牌。月余前,他与苏嘉曾到满楼风一访,果觉得这座满楼风别有系人心处,不提酒水,布置。单只这位眉妩姑娘便果然不负其名,妩媚多情,风流动人,几番相见下来,便成为他一番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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