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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过了小半个时辰,韩雁声微笑回来,后面跟着捧着菜的小二。

  香味淡淡弥漫开来。

  招财和绿衣简直要将眼珠子瞪出来,四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但色香味俱全的菜摆上桌子,那香味勾的人食欲大动。桑弘羊仔细看了看,却是一道油炸鸡翅膀,一道火爆腰花,还有干煸四季豆,呛炒莲白,极度渴望尝一尝的样子。

  “啧。这位夫人真是好手艺。”小二迭声赞道,望着韩雁声的目光犹如望着普度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刚刚小的端菜经过楼下的时候,那大堂安静的就是掉了一根针也听的见。大家都闻到夫人做的菜的香气。”

  韩雁声扬头看着桑弘羊,“如何?”

  桑弘羊举筷尝了一道,竖起大拇指,“不错。一般厨师也比不上。”

  “小姐。”绿衣可怜兮兮的看着韩雁声,祈求的味道不喻而足,韩雁声失笑,正想说坐下吧。却闻室外忽然传来一个淡淡低沉的声音:

  “桑公子,在下欲进来一叙,不知意下如何?”

  韩雁声浑身一震,刹那间,她只觉得非常害怕,身体的意志仿佛分为两半,一半悲欣交集,只知道在心底喃喃道,“是他,是他。”另一半却好像浮在半空中冷冷看着。这不是第一次她和陈阿娇的灵魂分行其道,却是第一次感到彻底的害怕。

  进来的是一个紫衣青年。修眉俊目,嘴唇极薄。

  “皇……”桑弘羊快速敛去脱口的惊呼,“黄公子,”桑弘羊微笑站起,“不敢当,不敢当,黄公子愿意来,是在下的荣幸。”扬声吩咐加餐具。

  刘彻挑挑眉,来到桌前坐下,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两个人,一个英武,一个有点柔,正是李敢和杨得意。

  ***

  “小姐,小姐,”绿衣见韩雁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害怕,轻声唤道。

  “这位是?”刘彻仿佛这才注意到坐在一边的女子,容颜一般,一袭桃色的衣裳,却偏偏从上到下绣了无数朵桃花,从衣角处的初初绽蕊到胸口处缓缓开放,在领口开到极盛,到了袖口处就缓缓凋零,每一处都绣的活灵活现,极富神韵。也将她衬的像是一株开到最好处的桃花,粉嫩莹润,光彩逼人。肚子隆起,显然是怀有身孕,但随便跪坐在那里,却偏偏一种雍容的气度从身上体现出来,奇异的让人觉得玲珑起来。

  韩雁声难言的气度让刘彻多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而已。

  “小女子姓陈。”韩雁声面上淡淡,略压低声音道,拼命的压制着陈阿娇灵魂的反应,庆幸自己带有人皮面具,看不出面上变化。但也替阿娇感到悲哀,青梅竹马长大,又是多年夫妻,阿娇就在身边,刘彻却不曾认出。

  “我刚刚在外面,听说桑家的七少爷几个月前救了一个女子,一洗恶少的名声,不知是否属实?”刘彻打趣桑弘羊,有些奇异的看了看桌上的四色花样新奇的小菜,举筷尝了尝,轩眉一扬:“陈夫人好手艺。”

  他以为韩雁声报的是夫姓。

  哪怕是心中害怕,韩雁声依旧抑制不住心中大笑的冲动,“公子客气。”

  他意犹未尽的尝了尝另外三道菜,“我付你极高的工钱,请你为我家作膳,如何?”

  “多谢黄公子厚爱,本来不该拒绝,”桑弘羊挺身而出道,到底是现代出来的人,见过大风大浪,在皇帝面前也没失了自己的性子。“但我妹子身子实在是不适合。”

  刘彻淡淡“唔”了一声,不再言语。

  韩雁声赞赏的看了桑弘羊一眼,这小子还算有良心,没有出卖战友。她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酒是新丰酒,味甘但淡。她终究抑制不住幽怨报复的心,幽怨的是陈娇,想报复的是韩雁声。

  “今日有美酒佳肴,佳朋在侧,未免不尽兴,桑哥哥,我们来行个酒令吧?”

  “哦?”刘彻颇感兴趣,“怎么行?”

  桑弘羊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又有些好笑,韩雁声唤招财过来,要他找掌柜的要了竹筒竹签,自写了行令词。回眸笑道,“这两位公子也请坐吧。酒令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呢。”

  李敢和杨得意向刘彻看看,在刘彻微微颔首后才寻个位置坐下,姿势有些拘谨。

  旁边,招财和绿衣也没有看过这么新鲜的游戏,性质勃勃的蹲在一边观看。

  “还请黄公子抽一支签吧。”

  刘彻起身,掣了一支签,自行展开,念道:“在座各位吟一句与酒相关的辞句。”

  啊咧,韩雁声差点诅咒出声,按照酒令规则,各人抽出的令签是都要交给行令官,(可能是她刚规定的规矩)也就是她的。这个汉武帝,是皇帝了不起啊,居然就自顾自的展签看令了。

  刘彻想了想,道,“酒既和旨,饮酒孔偕。钟鼓既设,举酬逸逸。”

  这是诗经小雅中的一句,形容宾主尽欢的情形。

  李敢虽是武将,但也出身世家,文才不弱。杨得意能当上皇上身边的近侍,也懂一些文墨。两人一一吟了。轮到桑弘羊,他举起酒爵,大浮一白,举奢敲碗,大声吟道,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钟鼓馔玉何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呼儿将出唤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好。”招财鼓掌,虽然听不出好在哪儿,但是自家公子是一定要捧场的,而且公子的意态疏豪他也很是崇拜。

  “哼”旁边绿衣不服气的回过头去。

  在座三人亦动容,“但愿长醉不愿醒。好意态。”刘彻击节赞道,“但弘羊吟的辞句新鲜,我似乎从未听过?”

  “呵呵。”桑弘羊微笑,“这是小可自写的。”他很怕与刘彻解释诗句来源,所以干脆自承下来。虽然边上有个知根知底的,不免尴尬。但他才不信韩雁声等下能不盗版别人诗词,既然如此,大家五十步与一百步,谁也不必笑谁。

  果然,韩雁声眼珠骨碌碌一转,笑的贼兮兮。念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念的慢吞吞,一字一字咬字清晰。其余人等一怔,随即大笑起来,连桑弘羊也是哭笑不得。他刚刚说的是买酒消愁,这儿韩雁声就说举杯消愁愁更愁,不是针对他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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