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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黄波眼底蓦地亮了起来,兴高采烈道:“是!谢皇上恩典。”

  她眼望着黄波行了礼退下去,心头有些恍恍然,转头看他,问:“替我在军中竖亲信做什么?”

  他一扬眉毛,不语,倒是反手一把扛起她往帐内去。

  她吓得大力挣扎,攥拳猛捶他的肩,“叫人都瞧见了!”

  他毫不在乎地一步步走进去,“就是叫人瞧见帝后情深,瞧见我独宠椒房任你胡作非为。”

  远处营道边上果真有将兵探目张望,瞧见她敢动手捶他,皆是眼不眨的看个没完,直看到他捞过她的腰将她塞进帐中,这才纷纷互咬耳朵窃窃私语起来。

  太阳才落山,远天晚霞似火,映得这半个帐子都是红的。

  她翻身,抬手去摸一旁案上的折子,却被他一把扯住胳膊拉回怀中。她推不动他,只得道:“天还没黑透,你就这样不顾体统地拉我进账,这营中的将士们不知会在背后里怎么笑我呢!”

  他在后慵懒地道:“嗯。”

  她简直是拿他没法子,床榻上的这些事儿她永远都做不了主,只记得上回大军行过一座荒山清湖时他一下兴起,亏她死赖活赖的才叫他饶过了她,但也是丢脸极了,军中谁不知她把皇上迷得七魂不齐?

  她道:“大军中带了女眷本就是逾规的事儿,你要再这样不管黑天白日的发狂,我就真没法儿在这军中待下去了。”

  他轻轻吻着她的肩头,握着她的腰的手稍稍一用力,“你当我不知道你背着我是如何对柴哨他们说的?”

  她一听,顿时就安静下来,缩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他格外爱恋她刚还张牙舞爪现又败下阵来的模样,当下扬唇一笑。

  前几日他带兵出营,她替他召谕柴哨等将领收编附近几州投降寇军诸事,趁势说皇上与她亲好是做做样子给那些遗臣寇将们看的,是图她这十万人马,而不是图她这个人。

  柴哨等人哪一个不是颇知君心的,当着她的面虽点头喏应,可转身就将这事儿报禀了他,偏就她一人还以为全营将士们不知他是真心爱她的!

  她先是偷改他付与京中二府的扎子,叫朝臣们以为是她逼他册后分封,如今又想方设法地叫将士们以为他是因她兵权在手才椒房独宠,非要将一切责难之名全揽到自己身上来才罢休。可那些朝臣将兵们又岂是好糊弄的?她虽是封住了众人的口和史官的笔,但又怎能管住旁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他这一腔真情,天下人势必尽知矣。

  她在他怀中缩了会儿,又有些不甘心,遂扭头瞅他,轻辩道:“你带着我随军北上本就不太像话,倘让人说你沉溺女色又如何是好?眼下诸位将军只当你是顾及大业,有什么不好的?”

  他见她犹在自作聪明地替他操心,心中一径在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甚好。可你既是如此说了,我又岂能负了你这番心意?势必得多于你缠绵几番叫人看看才好。”

  她又使劲往旁边躲,小声道:“堂堂皇上,怎能这般无耻。”

  “当年撩拨我的劲头哪里去了?”他掐着她细细的手腕不叫她挪动,似笑非笑道。

  她马上扯过案头上的折子,急急转话道:“去北境犒军的事儿你倒还没个批复呢!”

  北境战役连胜,恰逢帝后御驾亲征北上,虽已不必让皇上亲自领军直入敌境,但北地边臣们对这激励士气的大好机会还是不肯轻易放过的。沈知书衔领三路转运使拜表军前,奏请帝后共赴北境犒军,以表我大平此战必胜的决心。

  他接过折子,眼睛却望她,“先叫刘德中替你瞧瞧身子,再看去不去。”

  她一听这话便垂下头,“三天两头的传刘德中来诊脉却没个结果,我的脸面都没了。”

  自从大军北上,凡遇扎营暂歇的时候他必定会叫刘德中来瞧她是否怀孕,生怕她有孕却不自知,到时候骑马不慎以致小产伤身。但她虽是与他一直缠绵不分,可这肚子却总也不见动静。

  他身为天家独脉,自然是想能早有子嗣,如此方能使朝中众臣们放心,这天下不会因他人出意外而致大乱。

  且挨到今日这境况,她比他还要得子心切,只望能快些生出个一子半女的册作皇储,好叫那些前朝遗臣们从此再也不必记那些作乱复国的念头。

  他伸手捧着她的脸,正色道:“有什么没脸面的?”

  她心中胡思乱想个不停,最后急的想掉眼泪,道:“倘是我生不出孩子,那要如何是好?你勿须管我,多纳几个妃妾是正理。”

  他低头亲她溢着泪的眼,“眼下才多久,你就急成了这模样?待过个三五年,你要是还生不了孩子,到时再发急也不迟!”

  她将脸埋进他的掌心中,双手去抱他的腰,小声叹道:“那明日便再叫刘德中来瞧瞧罢。倘是无碍,我还真想再去青州看看沈大人与严馥之。”

  章一六一 此情天下知(中)

  次日刘德中奉诏来诊脉,见孟廷辉脸色一直不怎么霁明,不由道:“皇后可是身子有何不适?”

  她摇头,索性直问道:“我与皇上夜夜共枕,为何总不见有孕?刘大人瞧我可是生不得孩子的人?”

  刘德中没料到她出言如此露骨,当下低头垂眼,微微笑道:“皇后身子无碍,又是如此年轻,怎么会生不出孩子?想来是因为这大半年来过于奔波劳累,虽与皇上同帐共寝,却不能这么快有孕。皇后还当将心放宽些,莫要时时惦念此事,依臣之见,皇后或可先行折返回京,在宫中歇养歇养,静待皇上率军班师。”

  她轻轻叹气,又蹙眉道:“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其实并非是她贪图同他日夜相伴才不肯提前回宫,实是因他不肯放她走,而她亦不忍心他一人操理这许多政事军务。寇军自降以来,这北地的民政军务多如牛毛,琐碎的虽然都已发往各路使司衙门处决,可稍重要些的却仍需他来亲断。她出身翰林,又做过知制诰,这替他拟诏一事自然是责无旁贷;且他又以她颇通官吏铨选、知懂军务为由,令她一掌这北地选吏派将诸事。如此一来,她是一人身兼数职,前前后后帮了他好些事;他也因她在军中操持诸事甚为放心,所以一直没叫诸路衙门拨派文官到军前来。

  倘是她提前走,那新来的文官必不能知通他的心意,他性子若有不顺,亦没人能劝慰得了他,这北地诸事定会让他疲累万分,她有怎么忍心自己一人回京歇养去?

  她是他的皇后,亦是他的能臣,他放不开她,她亦离不开他。

  因大平禁军攻城略地节节连胜,至十一月初时,二国边境已全面向北推了数百里有余,狄念更是身先士卒,亲率麾下将士直取北戬都城稷州,北戬自京北诸路调兵南下援都,却被宋、韩、岳等部半途围打,而大平皇帝御驾亲征之部自南一路北上入境,将所攻破收占的州县城寨纷纷换防驻守,清扫降地诸多残兵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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