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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青画一时间心思复杂,理不清头绪,只是埋着头走近尹欢,借着微弱的光细细打量他,她悄悄怀了个小心思,别有用心地问他:“尹大人本来就姓尹吗?”史官多是世袭,除非是宋尹实在无德得不成样子,才会中途换人。

  尹欢的脸霎时沉寂了下来,他冷道:“郡主为何有此一问?” 青画悄悄吸了一口气,她已经有八、九成的把握尹欢就是宋尹,只是少年到成年,他的变化实在是有些大,加上多年不见,她才未能认出来,其实只要仔细看他的脸,还是依稀可以辨别出几分当年青涩的模样,如果他真是宋尹,以他和墨云晔的交情,恐怕她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就全部被那个人看在眼里了吧?她就像是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她以为自己是在飞,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动时时刻刻被人看在眼里,或许正被人细细地玩赏……

  “郡主?”青画轻轻抓住自己的衣摆,冒险开口:“尹大人,你还没告诉我,六年前宁府出了什么事?”

  尹欢手里端着一杯酒,闲然自得地凑近自己的唇边轻轻抿了一口,不知过了多久才莞尔笑道:“良辰美景,郡主可真是煞风景。”

  “恐怕是尹大人不打算告诉我吧?”青画眯眼笑,忽然记起了一个关键,下轻不重道:“尹大人和墨王爷向来交好,十年的交情,青画自然是比不过的。”

  尹欢手里的酒杯一滞,停下了,他笑得眼睫都弯了,衬着灯笼的红晕,他的脸色有些诡异,他轻笑, “你居然知道。”他三年前才回朝,回朝来就改名换姓,是借着墨云晔的手段才混了个最清闲、也是对他最有用的差事当着,世人鲜少知道他们交好,哪怕知道,也不过是知道他和他三年的交情,没有人知道他们其实十年前就已经相识了,这个青画,倒也有趣。

  他含笑道:“郡主既然知道我不会说,又怎么会来呢?”

  青画挑眉笑,“我知晓尹大人多病,特来探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宋尹最恨的就是人家提他病情。

  果然,尹欢的脸色阴沉了下来,闷闷坐在那儿不言语,青画静静地在小亭边上站了一会儿,望了一眼天上弯弯的牙月,找了处厚实的草地席地坐了下来,不说话也不去看他,只是倚着身后的几根翠竹,抬头看着被云遮得明明灭灭的月亮,许久,两个人都没有答话,却也没有一个人有离开的意思,气氛有些诡异。

  青画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尽量风淡云轻,她知道,青持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几间竹屋里,她必须拖住尹欢,最不让他起疑心的方法不是不断找话,而是反其道而行,她不说话,就是在慢慢挑拨着他的好奇心……

  半个时辰,在诡异的静默中慢慢流淌过去,青画努力回忆着记忆里宁臣的行事作风,估量着他也该查完那几间竹屋,她揉揉已经有些酸疼的胳膊站起身朝尹欢笑了笑,道了一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

  尹欢没有挽留,只是淡淡看着,眼里透着一丝疑惑,一直到她离开院子,他才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苦笑,“怎么会看错?”他也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件或许不大合常理的事情,可是青画的身影,真的有几分,眼熟,尤其是她倚着竹子抬头看月亮时,不经意露出的那一丝懒散,和他记忆里的某个人真的有几分相,像,她离开得很决绝,似乎是完全没有想过他会告诉她真相一样,这样的人和墨云晔当对手,让他难免有几分车灾乐祸,他会有麻烦,不小的麻烦。

  月牙已经升到了半空,青画离开尹府没有多久就见着了早在那儿等候的青持,月光把他的身影裁剪得越发清瘦,一身的夜袭衣也让他彻彻底底地融入了黑夜;这样的宁臣她见过的,很多年前的荒唐岁月里,他总是静静地等待在路口,静静地替他的小姐顶下一个又一个的黑锅,在她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在变化,只有青持没变,无论是十年前相识,还是十年后生死两隔对面不相识,他都没有变过……

  她突然不敢上前了,她怕一上去就会把某些东西血淋淋地揭开来,在这个沉默隐忍的太子的心上再 添一道伤口。

  青持发现了她,扯了扯缰绳策马到了她身边,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却不说一句话。

  青画默默接过了,轻声问他:“你看过没?”

  青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沉声道:“私藏皇袍,意图谋反。”私藏皇袍,无论是哪个时代、哪个国家,这都是杀头的大罪,青画悄悄吸了一口凉气,握紧了缰绳,默默跟在青持的身后。

  青持沉默半晌,似乎是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才开口:“宁相他一心扶持老皇帝,不可能私藏皇袍,这必定是……”

  “不、不是。”青画咬牙道:“相府的确有皇袍。”如果不是青持提醒,她差点忘了很多年前的一次旧事,当年她还只有七、八岁,第一次见着威武的皇帝,她偷偷藏在画屏后头,亲眼见着那个皇帝把一个小包裹交给爹爹,后来爹爹就把那个包裹放到府里的禁地,她趁着晚上偷偷摸进去,才发现那个里面装的是和皇帝一模一样的衣服,她当时年少不更事,吵着要穿那件衣服,结果被爹爹勒令不许踏入那儿半步,否则就逐她出门……那时候,她的的确确是见过黄袍的。

  那件黄袍……恐怕是老皇帝亲手交给相府的。

  青画只觉得浑身发冷,越是往深处想,越是毛骨悚然,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简直是天方夜谭,皇帝亲自送皇袍给自己的忠臣,这话说出去,谁信?谁能信、谁敢信?就连青持脸上都是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她更开不了口了。

  “宁相不可能谋反。”半晌,他沉道。

  宁府私藏皇袍恐怕是罪证确凿,而皇帝亲自送皇袍又毫无证据,墨云晔当年恐怕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她不知不觉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青画轻轻揉了揉眼眶,那儿已经酸疼得有些厉害,这几日的疲惫 席卷而来,她坐在马上都有些力不从心,她甚至……连无意中脱口而出相府的确有皇袍这天大的漏洞都 没有注意到。

  而青持,没有反应,他没有反问、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行动,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默 默地策马前行;夜半宫门早就关了,那一夜,青画在使臣馆过夜,从天黑到天明,她都没有再见过青持, 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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