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戏红尘正传·下(63)_林家成

六十三

　　噗的一声，朱能那一剑刺中了周蓝明的胸口。不过就在刺入时，周蓝明的身子偏了偏，使得那剑偏离了心脏部位。与此同时，周蓝明的木桨也已送到，只听得砰的一声传来，木桨夹着一股大力直向朱能击到，正中腹部。朱能嘴一张，一大口鲜血直喷而出，堪堪地喷到了阳兰的脸上，转眼间，又是几股鲜血劈面喷来。

　　她的手不能动，这下连眼睛也被鲜血蒙住。就在这时，只听得朱能一声惨叫，接着呼的一声重物飞起，然后是吧的一声重物落入水中。

　　阳兰正自猜测着，听到周蓝明干笑两声，"朱能，你就死在这里吧！"说罢，放声大笑，他的笑声干哑刺耳，笑了一会儿，忽然停住。

　　阳兰却听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地道："阳兰，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记得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哦。"她双眼不能见物，听他这么说，一种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感觉背上一松，周蓝明向她身上一扑，一口鲜血喷到了她的后脖子上！

　　阳兰发现自己手脚能动了，忙抹干鲜血，转过身来，见周蓝明倒在自己肩膀上，胸口插着一柄长剑，双目圆睁，一动不动！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痛楚和慌乱轰的一声冲进阳兰的大脑中。她的手战抖着，慢慢伸到周蓝明的鼻子底下，接着就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叫声，"不要--，周蓝明，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她已泪如泉涌，泪水把满面的鲜血冲出一道道印痕。她紧紧地抱着周蓝明，痛哭不已，忽然又停下来，喃喃道："对了，我可以救活你，我有法术。我可以救活你。"她闭上眼睛，准备驱动法术，正在这时，脑海中一个声音传来：法术不能救已死之人！这声音又大又沉，重重地打在她的心头上！她只觉得心中一痛，竟然昏厥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阳兰缓缓醒了过来，又扑到周蓝明的尸体上大哭。她声嘶力竭地哭着，却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泪如雨下，不停地冲刷着她脸上的血水。她紧紧地抱着周蓝明的脖子，只觉得心痛如绞，脑中忽然现出了一幅画面：一脸单纯的周蓝明，红着脸腼腆地看着她，不自在地结巴地道："对不起，阳兰，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那幅似真似假的图景一出，她只觉得头痛欲裂，抱着头号叫几声，倒在周蓝明的身子上又昏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眼泪都哭干了。这时，船重重地撞上了什么，打了一个转，又向回漂去。阳兰费了好大的力气抬起头来，发现前面二百米的地方就是海岸。靠岸水浅，船漂不过去。阳兰跳入海水，托着周蓝明的尸体，慢慢地向岸边游去。

　　这一切的动作，她都像是无意识中做来，缓慢，沉着。她的眼睛一直无神地睁着，动作也变得机械起来。到了后来可以站定在海水中了，她慢慢地拖着周蓝明已变得僵硬的身体上岸，无力地坐在沙滩上，一阵说不出的痛楚顿时涌上心头。

　　她一直以为自己拥有法术，有自保之力，这世上就不会有什么事能让她难过的了。她只是来这世间走一回而已，世人再认真，对她来说也只是一场好玩的游戏而已。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放不下的事很多。她受不了她喜欢的人、尊敬的人、感动的人，在她面前一一死去，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甚至痛恨自己，要不是她一直犹豫，要是她能早点使出法术，也许周蓝明就不会死。

　　她不爱周蓝明，可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爱着她。生平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知道什么是痛和苦。

　　她在海滩上坐了一天一夜才站起来，抱着早就僵硬变色的尸体，正打算离去。才走了几步，一眼瞥见不远的海面上漂着另一具尸体，走近一看，发现那尸体竟然是朱能。

　　阳兰忽然干笑起来。笑过之后，她把周蓝明的尸体放在沙滩上，下海把那具浮肿苍白、脸上和手腿都被鱼咬去了一些肉的朱能的尸体拖上了岸，把它并排放在周蓝明的尸体旁。

　　她跪在他们面前，心想：你们好在也激斗一场，同归阴司，不如一起走吧。摸了摸他们的衣服，周蓝明的衣服内除了一块手帕，空无一物。她把这块看不出究竟的手帕又放回周蓝明的怀里。在朱能的内袖中却找到一只短短的哨子一样的物事来。她把这物事看了看，手无意中一碰，发现那哨子的盖子可以动，便拧了开来，一股红色的烟箭立刻冲天而起。原来这是传令火箭，想是朱能与他的属下的联络之物了。

　　她抱着双膝，坐在沙滩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海面，等朱能的属下来把他的尸体带走。她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想，如果朱能的属下来了，看见朱能已死，他们会怎么处置自己。

　　不久，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头也不回，轻轻地道："他死了，你们带回去，让他入土为安吧。"刚说完，就听到一个人叫道："兰兰，你是兰兰？"听声音似是龙自在。

　　她被猛然带入一个怀抱里。龙自在见她一脸的血污，吓得翻来覆去检查了好一阵，发现她身上并没有伤口，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转身命令道："把他们拖回去。来人，打点水，拿一块毛巾来。"阳兰一动不动地任他抱在怀里，没有挣扎。她那往昔无比灵动的双眼无神地睁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即使她看着龙自在的脸，也是一脸的漠然。

　　看到她这个样子，龙自好一阵心疼。这时一个属下拿了毛巾和水过来，他接过沾湿的毛巾，在她脸上小心地擦拭。之后，他端详她片刻，忽然又紧紧搂住，一滴滴泪水掉到她脸上，"兰兰，你没事！你没事！你没事就太好了。你不知道，现在都翻了天了。大家都以为你已经出事了……我真的好害怕。那炸药来得太快太猛了，我还没来得及找到你，就被手下拖着上了船。兰兰，这些天，我的心都要死了……太好了，来，我抱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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