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戏红尘正传·下(6)_林家成

六

　　她说得有点可爱，让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青年笑着摇了摇头。这青年也是二十岁不到，却生了一副极为深邃的眼，这双眼给他平凡的面容增添了好几分魅力。只听他不无感慨地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这几位美人儿，纵有天人之姿，怕也有不如意之处。"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云英未嫁，之所以不开心，还能是什么？只能是想男人了呗。嘿嘿。"他的声音很小，坐在他身边的师妹没有听到，不过身后的阳兰和常林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杨月儿横抱着琵琶，没有看众人一眼，戴上指套，轻轻调了调弦，便玉手轻勾，弹了起来。随着她的动作，一阵淅淅沥沥如雨声、如珠玉滚动的琵琶声响起。半缕长发随着她低头的动作，落在了杨月儿侧脸上。长长的天鹅一样的玉颈，端坐得笔直优美的上身，还有那完美之极的五官，在她这样低着头、把面容半隐入宫灯的暗影中时，有一种特别的魅惑和优雅。

　　与之前的几名女子不同，杨月儿着装非常简单，一袭罗衣，如平常时那样穿着；脸上也没化妆，甚至连胭脂也没涂，小巧的嘴唇有点苍白。素面朝天的杨月儿，此时此刻让人真切感觉到她的天生丽质。她虽然没有装扮，更没有刻意在动作中追寻完美优雅，但比起其他几名女子却毫不逊色，隐隐更有一种莲花般高洁挺拔的气质。叫她凌风仙子，气质上很吻合，本来就如仙如云如风，以缥缈从容取胜。再加上心有所思，解不开的愁郁，使得她的高洁气质中有了一种让世人无可捉摸不可亲近的味道。

　　她双手放在琵琶上，一起弦，在一串行云流水般的琵琶声中，轻轻唱道：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莹，会弁如星。

　　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杨月儿的声音清甜淡远，一如她的人。当她开口唱出这首诗经里的词句时，那轻甜清远的歌声，混在珠圆玉润的琵琶声中，使得这一首对君子的渴慕追思之词，隐隐带上几分小儿女的相思之意。

　　在座的虽然大多数是江湖人，但通文墨的不少。她这曲子一唱出来，那些带着酸味的才子马上想到：这女子，还想着常林呢！她还在念着如玉如竹般的常林，渴望着他出现呢。

　　琵琶声那如风在山间流动，如水注入清泉的声音，合着一个少女对于一个完美男子的渴慕追思之情。这情很隐蔽，听起来，似乎只是对一个堂堂正正、如玉如珠的男子的赞美。不过现在的问题是，杨月儿对常林的倾慕之情，天下人皆知，很自然地便把这首诗经的词句，转移到了他身上去。

　　杨月儿唱得很认真，琵琶声也动听无比，流畅圆润。阳兰听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常林。却见他看着杨月儿的目光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成分，最后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阳兰凑过头去，不解地盯着常林，不明白他为什么叹息，好像还有着歉意在内，便伸手摇了摇常林。常林转过头，对上阳兰的大眼睛，心思一动，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她，看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常林，我有点饿了，咱们到那边拿一点糕点来可好？"阳兰的大眼睛星光闪闪，不过这星光却是冲着美食而来。常林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们一起去拿吧。"说罢站了起来，牵着她的手朝放在大厅侧壁桌几上的糕点走去。

　　随着两人的走动，常林感觉到，至少有两股视线向他看来。心中一凛，他还没回头，那视线就不见了，似乎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走了几步，又有一道视线向他扫来，同样，那视线一掠过，马上别开去。

　　"看来，今天晚上还真的是精彩啊！"常林暗自思忖。自从上午中了笙生子和万毒手等人的埋伏，他便明白阳兰在他身边一事已尽人皆知了。而且，他还感觉到，怕是几方联合起来要对付他！不然的话，也不会上午刚阻击了他，今晚上就又有人注意到易了容的自己。

　　常林知道，对于自己来说，易了容就是易了容。可阳兰不同，她的妆化得再好，她那一双眼睛也是特别的。如果对方有心的话，根本就躲不过去。想到这里，他嘴角掠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既然避无可避，那就直面应战吧！

　　两人在人群中挤过，很快就来到了放着糕点的桌几前。阳兰兴奋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伸手拿过一个糕点，就往嘴里塞。常林看了一眼那糕点，又看了一眼桌几上其余的糕点，略一想，便转过头去，没阻止阳兰。

　　这小小的大厅里，可是挤满了全宋国举足轻重的人物。如天谷的精英们，绝对在防毒方面做了认真布置，因此这糕点阳兰尽可以放心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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